教授惲小華死亡真相

惲小華的遇害引起坊間種種猜測，警方至今未公布真相，更令此案充滿懸疑。

惲小華之死震驚了浙江大學　　陳加華/圖

　　如果按照身份證上的日期，10月30日正是南京理工大學教授惲小華42歲的生日。但是，這位年輕的2007年中國工程院院士首輪候選人已經無法接受親朋學子的祝福。
　　2007年9月18日，理工大學接到警方通知，證實該校教授惲小華被殺害。
　　9月30日，校方在官方網站上公布了惲小華的遇害情況。稱惲小華于9月12日在浙江大學校內被殺害，主要犯罪嫌疑人為惲小華合作方——中微科電子集成技術工程有限公司總經理王超。
　　校園震驚。

教授惲小華
　　南京理工大學的官方消息稱“惲小華教授被害，是我校的重大損失”。
　　根據公開資料，惲小華1965年出生于江蘇武進，1981年考入南京理工大學前身華東工學院電子工程系，大四上學期便被提前保送到中國科技大學攻讀碩士學位，師從我國著名毫米波專家李敦復教授。在當時，跨校保送中國科技大學是極為難得的事情。
　　惲小華的一位在國外工作的同學稱，惲小華言語不多，但言辭往往切中肯綮。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當年在電腦上玩打飛機（CrossFire)，惲居然可以連續12個小時不停，是實驗室的冠軍。電子工程研究人員不僅要有深厚的理論功底，還要有極強的動手實驗能力，而惲小華恰恰在這一點上尤其突出，因而深受其導師李敦復的欣賞，破格讓他作為課題負責人。惲小華獨立承擔兩項“七五”國家攻關任務，這兩項成果處于當時國際先進水平。
　　1988年，23歲的惲小華獲得中國科技大學碩士學位后留校任教，當時出國成風，但惲小華卻決心留在國內致力國防科技研究。
　　在中國科技大學6年，惲小華一直擔任助教。1994年，在其兄、南京理工大學教師惲才華的幫助下，惲小華調回母校南京理工大學。惲小華的哥哥惲才華原為南京理工大學教師，1995年“下?！?，所創企業目前已成為國內最大的民營軍工企業之一。
　　惲小華來到理工大學兩年后即晉升為教授，其后更擔任理工大學電子工程與光電技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惲小華在學術研究領域頗有建樹，曾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國家技術發明二等獎，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今年6月，惲小華剛剛成為江蘇省“333高層次人才培養工程”首批中青年首席科學家。
　　同樣在今年，惲小華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候選人。雖然在第一輪初選后落選，但惲小華已經成為中國工程院最年輕的院士候選人之一。

董事長惲小華
　　2005年，惲小華和與他同歲的王超結識。王超畢業于北京大學國際政治專業，入學時成績優異，據熟悉他的人稱“不是浙江省就是杭州市的前5名”。王超持有香港居民身份證，他以寧波銀企貿易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在杭州有多項投資。
　　2006年6月，王超以寧波銀企的名義與惲小華合作創立浙江中微科電子集成技術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微科公司）。寧波銀企出資3250萬元，占65％的股份，惲小華則以自己在微波電子領域的全部自有技術投入，折合1750萬元，占35％的股份。雙方商定，由惲擔任公司的董事長、法定代表人，王超擔任公司總經理。
　　從股本結構看，中微科公司與浙江大學并無關聯。但種種跡象表明，這個公司與浙江大學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惲小華其時已經受聘擔任浙江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還是浙江大學納米技術研究院首席科學家，王超則是浙江大學納米技術研究院的理事，公司的實際辦公地址也不在注冊登記的杭州市古墩路，而是租用了浙江大學華家池校區的民主館。
　　一個有錢，一個有技術，惲、王組合本是黃金搭檔，但是雙方觀念上的分歧最終導致中微科并未取得想象中的成功。
　　熟悉王超的人稱，王超并不缺錢，他常年開一輛用了很多年的舊寶馬車，這能夠顯示他早就積累了大筆財富。王投資設立中微科公司的目的除了想進入軍工領域謀暴利之外，還希望能成為一個“為國防事業作出貢獻的企業家”，在社會上樹立自己的聲望，包括贏得政府政策與資金上的支持。
　　曾經參與中微科公司運營的一位知情人士稱，浙江大學乃至浙江省各方面對于中微科公司寄予厚望。在他們的計劃中，浙江大學納米研究院應當是整個產學研一條龍體系中的“中試車間”，而中微科公司則是“生產車間”和市場終端。這樣的定位讓王超取得成功的心情越發迫切。
　　 但一心鉆研技術的惲小華并不這樣想。在他心目中，更看重的則是科研成果有多大突破，能獲得什么獎項，至于公司經營，這個董事長并不考慮。
　　兩人在公司的分工證明了他們觀念的差異。按照惲小華的學生和朋友的共同描述，惲在公司主要負責技術，而公司運營主要由王超負責，惲使用每筆錢都要由王超簽字，財務和用人上也無權限。

合作告吹
　　中微科所處的軍工領域遠非王超所想象的那么簡單，包括惲才華在內的眾多長期從事軍工生產的業內人士都知道，軍工是一個需要投入大量資金和時間的行業，并且伴隨種種不確定性。
　　據接近中微科公司的人稱，中微科當時研發的一個產品，距離通過鑒定并最終獲得生產許可證至少還要一年時間，這就意味著，至少在一年時間內，王超不僅無法從中微科獲得回報，還要不斷為購買設備、維持研發團隊投入巨資。更讓人頭疼的是，有消息稱，在2006年底，中微科公司的這個產品由于某關鍵部件沒有達標，未能通過有關方面的鑒定。這實際上讓產品投入生產的時間又推后了。當時王超大發雷霆，停下了公司的所有研發工作。
　　2007年初，雙方的矛盾擺上了臺面。惲小華認為王超的資金沒有完全到位，很多必備的研發生產儀器設備無法購買，影響了產品研發的進度。而王超認為惲小華提供的產品技術不夠成熟，因而不愿意投入更多資金。
　　這時候，兩個人的性格差異極可能成為矛盾最終激化的原因。
　　與王超合作過的人說，王超外表黑瘦，口才很好，性格外向，行事急躁，想到了就要馬上做，絕不拖泥帶水。而惲小華的性格則完全相反。他是個很單純的技術人才，奉行的是先做再說。惲小華常稱，個人的精力和智慧都是有限的，要在科研過程中有成就，就離不開團隊的協作和努力。但在科研之外，溝通與細節上的薄弱恰恰為他制造了障礙。有多項書面資料證明，2007年1、2月間，中微科公司內部曾發生重大變故。在公司內部，這被稱為“惲小華事件”，但是，由于當事各方三緘其口，現在人們無法得知這一事件真相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惲、王雙方對于溝通已失去信心。惲小華明確表示對中微科信心不足，想退出中微科，專心于納米研究院的工作，而王超則認為惲小華用在公司的精力明顯不夠。惲小華的一位學生稱，公司的研究團隊基本是惲小華的人，其中包括部分以實習的名義在公司工作的學生。此前，王超曾答應這些學生畢業后可以留在公司工作，但在6月份左右，王超將這些人全部趕出了公司。
　　2007年8月，惲小華先是辭去浙江大學加州國際納米技術研究院首席科學家職務，其后又辭去中微科董事長職務，這意味著王超在中微科的1000萬的投資已經到了徹底失敗的邊緣。這也可能成為王超痛下殺手的導火索。
　　9月12日，惲小華前往位于浙江大學華家池校區的中微科辦理交接手續，當日即遇害。

動機迷惑
　　有可靠消息稱，在惲小華遇害前，曾被南京某高校一名教師以掌握隱私為由敲詐勒索三百余萬元人民幣，惲也曾支付了部分錢款。南京理工大學校方一度認為惲被這位敲詐者綁架，校方派出工作組去杭州調查，其間曾向王超的司機了解情況，不料司機姚某心生驚懼，隨后自首說出一切。
　　南方周末記者通過相關書面材料獲悉，王超事先以2萬元人民幣收買曾在中微科公司擔任保安的胡肖劍。9月12日下午3點左右，王超與胡肖劍先是在中微科公司一樓王的辦公室用煙缸、板凳毆打惲小華，之后又用繩子將惲勒死，胡肖劍隨后潛逃。
　　相關材料顯示：事后當晚，犯罪嫌疑人王超用電鋸將惲的遺體部分分解，隨后找來司機姚某，兩人用紙箱將惲小華遺體搬運到王自己居住的杭州市某小區一房間內，將遺體藏在事先準備好的冰柜里。之后，王又讓姚某和朋友周某搬走了自己辦公室的部分家具并馬上請來施工隊裝修辦公室。
　　 9月16日下午5點左右，心存恐懼的司機姚某向警方投案自首，供出了王超。9月17日凌晨，杭州市西湖區刑警大隊專案組抓獲王超，并在某小區搜出惲小華遺體。胡肖劍逃入山中，但其與家中電話聯系的訊號被警方截獲，最終歸案。經過審訊，王、胡二人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有跡象表明，王超此前早有預謀。事發前，王超曾讓司機姚某購買了冰柜、電鋸、硫酸、浴缸等物品，但是，對于王超的作案動機，暫時還無法獲知。由于案件尚在偵查階段，杭州警方未能透露更多信息。
　　但未經證實的消息稱，在被捕之后，王超等人卻突然多次翻供。特別是王超，因其特殊身份，具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令警方無法判斷其作案經過和真實動機。還有消息則稱王超已被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凡此種種傳聞，讓外界莫衷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