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的藝術生涯

　　四川美術學院門口的棒棒們告訴我，田師傅有四種職業：一是教授。他在給大學生上課，還被政府請去給某夜大講課，讓美院的很多教授妒忌。二是畫家。他有自己的工作室，抽空就去畫畫，還一口氣賣出了十幾張。三是模特。在學校當職業人體模特。第四職業則是“棒棒”，做苦力只是來體驗生活的。聽說田師傅每月工資有五千多塊。
　　田師傅名叫田慶華，重慶綦江人，在家當過生產隊長，為養家糊口在１９７０年代末來到重慶市九龍坡區黃桷坪當苦力（后來大家都稱這個群體為棒棒軍），后來在四川美術學院當門衛，當過食堂師傅，再改做棒棒，并兼職人體模特，以負擔兒子讀?？频膶W習和生活費用。
　　田師傅的日程安排是，學校安排人體寫生課時，便去當模特。其余大部分時間與學校門口的其他棒棒們一樣，在門口等“業務”（他們把給人做挑夫稱為“做業務”）。田師傅說，早年業務的基本價也就一毛兩毛，到現在變成五塊六塊。但還只能勉強支付兒子的費用，每到開學時，還需要和妻子一起湊學費。
　　田師傅稱自己是“邊緣黃漂”（相對一些學生畢業后繼續留在學校附近尋找機會追求成功的“黃漂”）。五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使他拿起了畫筆。筆是學生隨意丟棄的，紙是學生不要的，顏料是學生送的……現在一發不可收，回家要是不累，就架起畫板描畫起來。無“業務”時，大多數棒棒兄弟聊天或打牌，田師傅卻要畫上幾筆。他說大多數棒棒除了干活從不想別的。畫畫至少可以讓別人覺得棒棒也有追求和愛好。
　　每天重復著單調的生活，田師傅從來不想哪一天生活會發生改變。去年年末，一個美術館的人買走了他畫的十二張畫，每張的價格以他做模特的課時費計，一共兩百塊。棒棒們對此議論紛紛，認為價格太低。田師傅說，不管多少價格都很高興，哪怕是每張一塊錢，因為那是他第一次得到別人認同。此后總有人問他，賣了畫了還當不當棒棒？他很認真地回答，他的身份就是當棒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