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登斯:“我正在把目光轉向中國”
南方周末:你認為在一個政黨當中,政治領袖與理論領袖是何種關系?
吉登斯:我認為,最重要的是,政治領袖不應為日常工作所困,而應聽取意見,嘗試去實施建議。政治領導不可能是全能的,這就需要有人在背后做理論支持,并在政策轉變之前提供給政治領袖作參考,特別是總理或者總統一類的人。
南方周末:你在工黨中扮演何種角色?你跟布萊爾是什么關系?
吉登斯:就絕對意義上來說,我從來沒有為布萊爾工作過,我只是為工黨提供意見。因此我的意見和布萊爾并不總是相同,例如在國際恐怖主義和伊朗問題上。
我只是作為一個溝通者,聯系著布萊爾,也聯系著工黨。我們嘗試創造支持工黨的整套理論體系。當1989年蘇聯東歐巨變時,我們知道這對世界意味著什么,我們就花了若干年時間去研究政策如何適應現代社會,因此新工黨最早拋棄左翼路線而選擇中左。
南方周末:近年來在歐洲,比如北歐和西歐等地大批右派政治力量執掌政權,左派力量式微。而右翼推行的改革也獲得了歡迎,比如在近日法國的大罷工當中,薩科齊的政策得到了民眾的支持。這是否意味著你主張的“第三條道路”已經失???
吉登斯:在法國問題上,你剛才提到的法國總統薩科齊是個中右派的政治人物,許多人都在懷疑薩科齊所進行的改革是否必要。例如法國需要對勞工市場、對大學教育進行改革,需要檢討省的規模,需要縮小官僚機構和減少官僚主義。我想,在歐盟這個大環境下,這取決于薩科齊能否在國內嚴重的不穩定情況下持續這些社會改革。結果如何我們還不得而知,但是這是法國重新振興的必經之路。
如果用“第三條道路”的觀點來分析,就要認識到市場機制的作用,努力解決市場的不平衡。我并非對某個國家特別挑剔。法國仍然面臨較嚴重的問題,例如現在法國某些地區的失業率達到50%,種族分裂嚴重,比如有北非的移民,移民沖突劇烈等等。目前薩科齊總統的政策還是不夠理想的。在歐洲也的確有許多右翼派執政的政府。因為我是社會民主主義者,中左派人士,所以我持這樣的觀點。
中右派政府采取的措施也不是說全部都應該被否定。德國發生的改變要比法國明顯,但德國也有許多需要改革的地方,比如失業率等等。這就取決于德國總理默克爾夫人如何進行改革。歐洲正面臨著一個繼續巨大改革的時期。對既定的、根深蒂固的制度進行改革,有時候是比較困難的。但是如果在有政策空白的地方引入一些改革相反要容易一些。
南方周末:你對中國情況了解如何?這個國家對你的理論有何意義?
吉登斯:我正在把目光轉向中國,我的意思是我現在不是研究中國的專家。每個人在過去的十到十五年里都看到了中國的崛起。全球化讓中國、印度等發展中國家有發展的可能,全球化使繁榮從西方往中國、印度等地轉移。
南方周末:中國的市場經濟正在迅速發展,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吉登斯:中國發展成為世界工廠,我認為是好事,這樣中國也會得到產業升級。人們也將獲得更好的教育,使窮人也獲得機會。中國進入市場經濟,而市場經濟就要有市場社會,它也有自己的局限性。中國要應對許多發展中的不平衡,例如貧富分化和環境問題。人們看到,在中國貧富懸殊,它被允許繼續在中國存在。但是,你必須為人們提供社會保障,為人們進行社會投資。因此,雖然我們知道中國貧富懸殊,但這不意味著政策要倒退。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中國走上民主的道路。中國加入了WTO,中國在環境保護問題上也負有重要責任,不能再說我們是世界上的“別的國家”,我們是在一起生存的。
南方周末:有西方媒體說西方把污染輸送給中國,卻享受中國的工業產品。對于這個問題你是怎么看的?
吉登斯:西方國家必須嚴肅對待溫室氣體排放問題。把溫室氣體排放限制在最低水平上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布什卻一直否認全球變暖。西方應該爭取實現更大的減排量。我覺得中國的環境問題比較嚴重。中國也是《京都議定書》的成員,也必須為自己產生的一些問題負責任。中國和印度都必須承擔起責任,即使它們覺得不如這些工業化國家富裕。
(郭韻、溫翠玲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