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名嘴進行時】敬一丹:“《焦點訪談》就是為了讓人保持痛感”
《焦點訪談》開播20年,敬一丹待了19年?!拜浾摫O督”是吸引她重要原因。2015年敬一丹將從央視退休?!斑@么多年,我欄目不換、老公不換、車也不換,可能骨子里我就不是一個尋求變化的人?!?
責任編輯:袁蕾 李曉婷 實習生 孫玉彤 喻冬宇 聶玲玲
《焦點訪談》開播20年,敬一丹待了19年。“輿論監督”是吸引她重要原因。2015年敬一丹將從央視退休。
“這么多年,我欄目不換、老公不換、車也不換,可能骨子里我就不是一個尋求變化的人。” ——敬一丹
我們當然需要打老虎,但是打老虎也需要條件;你還得問問自己,你是不是武松。——敬一丹
“我現在有點倒計時心態。每次進直播間我都會想這是倒數第多少次。”敬一丹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這叫“珍惜”。
熟悉她的人都叫她敬大姐,她也覺得這是最好的稱呼。
2015年4月,敬大姐要滿60歲了,要從央視退休了。
20年前《焦點訪談》開播,敬大姐一年后進駐,19年來都沒有離開過《焦點訪談》的主播臺。“大家一看這張要出事的面孔,我還能去做什么節目呢?”敬大姐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19年前,打動敬大姐加盟最關鍵的原因是:居然能在國家電視臺黃金時間每天播出一個輿論監督的節目。
“《焦點訪談》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欄目,它就是為了讓人民保持痛感。”敬大姐說,別人是“刺痛”,她選擇“隱痛”。
2014年初,《焦點訪談》曝光東莞色情服務業,當期節目的主持正是敬一丹。
她走進演播室,看到大屏幕上,一排女孩兒站在那兒等待挑選,堅決要求換掉鏡頭;即使要用,也必須打上馬賽克。當她確認看不出面目之后,才開始錄制這期節目。
“她們是這個事件的最末端,我們挖這事的根源,你不能最后打在這些女孩子身上。”敬一丹強調。但是節目出來后,有的鏡頭并沒有打馬賽克,經營者有的反倒給打了馬賽克。
“那些女孩不是更應該保護嗎?這件事讓我特別難過。”敬一丹對南方周末記者反復強調自己的難過。
“你的每一個鏡頭,都可能會影響這個人的命運。”敬大姐20年里,心里一直存著這個“分寸”。
退休后的敬大姐也會很忙,2014年9月開始,她將在北京大學開課,繼續她的中國傳媒大學兼職教授,長期給國家部委領導干部培訓班和新聞發言人培訓班上課。
“我是一個廣播人,從看不起電視到加入電視,然后到電視的巔峰;在快要退休的時候,互聯網崛起。特別有意思的過程。接下來怎么面對互聯網這個強大的對手,讓白巖松、水均益他們去對付吧。”
2014年7月21日,在北京央視舊臺址附近的一家賓館,敬一丹接受了南方周末的獨家專訪。
“輿論監督節目居然能出現在中國電視上”
南方周末:白巖松說,敬大姐狠不下心來,這是誤解嗎?
敬一丹:不是誤解,很多同事都覺得我心太軟,我確實缺少一點銳。
白巖松、柴靜,還有更多的記者,我們很多同事很有鋒芒。
《焦點訪談》不是一個讓人舒服的欄目,我們這一行就是為了讓人保持痛感,對社會機體是不是健康保持警覺。痛感有刺痛,也有隱痛,我可能就屬于那種隱痛。我雖然沒有那么鋒芒,但也不是讓人輕松的人,很多人都說,一看你就皺著眉頭,好像有多少沉重似的??赡芤粋€欄目,刺痛、隱痛都需要。
南方周末:當時孫玉勝是怎么說服你去《焦點訪談》的?你當時是鐵飯碗,他們是臨時工。
敬一丹:今年是《焦點訪談》開播20周年。我是《焦點訪談》一周年的時候加入的?;I備時,孫玉勝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話非常平實:現在準備辦一個欄目,輿論監督性的,在每天《新聞聯播》之后的黃金時段播出,想到了兩個主持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北京電視臺的方宏進,你考慮一下。
這個短短的電話,給我提供了幾個特別重要的信息,最讓我興奮和意外的是,國家電視臺居然能在每天黃金時間播輿論監督。在這之前央視有點輿論監督色彩的節目是《觀察與思考》,一周一次,有時候還要斷頓,遭遇各種各樣的阻力。
那時我在《經濟半小時》,做的也都是深度報道,也參加過《質量萬里行》,典型的輿論監督節目,但我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一個欄目天天播出,這是什么力度?
我那時候還不認識方宏進,我暗自比較了一下,我們兩個人有相似的地方嗎?為什么會首先想到的主持人是我和方宏進呢?
沒有下決心最重要的理由,是當時我正在辦《一丹話題》,《一丹話題》是趙化勇點的題,當時他是經濟部的主任。這里鏈接一下,當時我想辦一個小節目《黃金書屋》,介紹經濟界學人、經濟類的書,好像一個書屋女主人那樣。我和趙化勇談這個想法,他說,你可以辦《一丹話題》,你適合辦言論性節目。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你適合什么,那是趙化勇對我非常重要的點撥,是我職業生涯中得到的非常重要的建議,于是就有了《一丹話題》。
南方周末:但你還是去了《東方時空》。
敬一丹:那時《一丹話題》正在辦的過程中,就好像一個小嬰兒,不能一下子就撒手。我一邊辦著這個,一邊就注意著孫玉勝他們的準備?!稏|方時空》是一個孵化器,它一開辦的時候,我們全臺的鐵飯碗都在關注,《東方時空》會是什么樣子。
開播那天,我是早上上了鬧鈴起來等著看的,那個時候早晨完全沒有看電視的習慣,早上上了鬧鈴看電視這是第一次。
剛播出的時候,先放一個《東方晨曲》,一個鴿子飛過來,我渾身起雞皮疙瘩。我現在還記得那個情景,一大早我們家就我一個人起來了,看著電視,我當時還不能說這是一個歷史性的瞬間,但是我就分明覺得,和我們平常辦的節目很不一樣。后來再辦《焦點訪談》,我就會想象:會是怎樣的。
南方周末:和你的判斷有出入嗎?
敬一丹:我記得《焦點訪談》第一期,并不是我預想的輿論監督節目,很穩重地在談國庫券的發行,挺中性的。
我觀察了很久,它喚起了我:這是央視黃金時間的輿論監督節目,如果我能身在其中,那真是趕上了。
我跟孫玉勝說,過一段時間我來,還行嗎?孫玉勝也特別簡單地說:什么時候都行,等你。我在《一丹話題》辦了一年的時候,果斷結束,錄像時直接把告別的話錄完了——你們誰都不能說服我了,我去意已決。
《一丹話題》結束在問號里,最后三期節目是關于道德的問號。那是1994年,對于道德困惑,我也無解,我深知像《一丹話題》這樣一個小作坊式節目再這么做下去,我會沒有彈性的,因為決定節目內容的幾乎就是我自己。我也看到了《焦點訪談》那種集團式的作戰,很前沿,很現代,最重要還是:輿論監督這種節目能出現在中國電視上,沒什么能比這個讓我更興奮。
2014 年初,《焦點訪談》曝光東莞色情服務業,當期節目的主持是敬一丹。敬一丹堅決要求給鏡頭里女孩的臉打上馬賽克。但是節目出來后,有的女孩并沒有打馬賽克,有些經營者的臉反倒打了馬賽克。這件事讓敬一丹“非常難過”。
“過把癮就死, 不是成年人的態度”
南方周末:突然轉向一個輿論監督的節目,你有適應期嗎?
敬一丹:有很長的適應期。我一上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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