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傅士卓:求解中國基層政治
“任何一個人,只要手上有了難以制約的權力,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提拔自己認識的人,給他們好處,像親戚、朋友以及秘書等,這樣一來,勢必就會在地方形成以家族為單位的小派系?!薄绹ㄊ款D大學國際關系與政治科學教授 傅士卓
責任編輯:戴志勇 實習生 施玉卿
任何一個人,只要手上有了難以制約的權力,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提拔自己認識的人,給他們好處,像親戚、朋友以及秘書等,這樣一來,勢必就會在地方形成以家族為單位的小派系。
當地仍有不少人對提高人大地位表示懷疑,不愿看到人大權力逐步擴大。但在我看來,在目前的政治體制框架下,像溫嶺這種增強人大作用的創新不僅合法,而且很有必要。
其實不用照搬西方的民主體制,僅就進一步完善現有的政治體制而言,中國的中央和地方政府還是有很多事情可做的。
村級選舉影響有限
南方周末:我注意到,就您早期對中國的研究而言,更多集中在精英政治這塊,但近些年來深入到中國一些地方做了不少關于基層政治尤其地方治理創新方面的研究,這種研究對象的轉移是出于什么考慮?
傅士卓:這當然是考慮到中國未來的發展情況,尤其自19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的矛盾愈演愈烈,我很關心這些矛盾在未來進一步的發展變化,以及中國各級政府又會采取什么樣的措施去克服這些矛盾;特別是干群矛盾的日趨激烈化,這已成為影響中國共產黨執政穩定性的一個重要因素。為了進一步了解這些問題,我去了中國很多地方,包括四川、浙江等等。
南方周末:談到基層政治,我首先想到的是基層民主和基層選舉問題,雖然這些年來中國在這一塊取得了一些成績,但給不少人的感覺仍是進度偏慢,以直接選舉為例,目前我們仍停留在村一級。
傅士卓:就我個人的研究而言,我關注的重點不在村級選舉,因為我覺得這一級選舉的成功與否對整個中國政治體制的影響極其有限,畢竟就中國現實來講,很多自然村還是以自治為主的,而且村一級并不囊括在中央、省、市(區)、縣、鄉(鎮)這樣一個五層政治架構中,它對整個中國政治體制的變革并不會帶來多大的動力或者說壓力。
但我觀察到,自1990年代末開始,中國不少鄉鎮開始做了一些嘗試和創新,這引起了我的興趣,因此,我才逐步開始研究中國的基層政治問題。
地方政府做了不少創新
南方周末:很多人一度很看好這些嘗試和創新,比如在一些地方就進行過鄉鎮直選的試驗,但這類試驗并沒有得到推廣,往往只是曇花一現。
傅士卓:但是,也不能完全否定這些創新和嘗試,它們中有很多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1995年,中共中央組織部發了一個關于干部提拔的文件,其中提到,基層干部的選任可以通過幾個階段來完成,雖然沒明確說選舉,但至少給了一個可供討論的口子。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文件,后來在四川、湖北等省的一些地方出現了鄉鎮一級選舉的嘗試,像四川的新都市、四川的平昌縣和湖北的楊集就陸續搞了一些選舉。
回到你的問題,這類嘗試為什么沒能得到推廣,我想,按照美國的社會科學理論,這里邊最主要的因素還是一個路徑依賴的問題。試想,如果有足夠的激勵機制鼓勵地方政府做這類嘗試和創新,我認為,事情是能夠逐步做成的,這樣,中國就有可能慢慢地走上一條基層民主的路。遺憾的是,后來我發現現實中沒有這樣的激勵機制,也就是說,地方政府和官員做這些嘗試和創新是得不到好處的。
南方周末:后來嘗試的空間越給越窄了。
傅士卓:現在基本上不存在了。雖然有些地方還在搞各種形式的選舉,但這些選舉往往不帶有競爭性。
南方周末:給地方創新和嘗試的空間,您認為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
傅士卓:我想主要是基于:在很多地方,干部和民眾的沖突日趨激化,也就是說,很多地方干部行事武斷,他們在土地征收等各種問題上,濫用手中的權力,欺負民眾;另一方面,地方政府中又出現了很多小派系,嚴重影響了地方官員的選任。
正是意識到上述問題的存在,并且處于提高地方干部素質的考慮,決策層特別是中組部開始覺得,如果可以讓更多人參與到地方干部的選擇、提拔中來,引入適度的競爭性,可能能起到一定效果,進而使選出來的干部真正做到為人民服務。
鄉鎮直選因何沒繼續下去
南方周末:關于地方派系問題,2011年,北京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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