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者】李居明 回歸編劇

李居明說，重振粵劇，就像人生中第一個粵劇劇本《蝶海情僧》的靈感突然從腦中蹦出來一樣，是偶然、是機緣，屬于『靈光一現』：『粵劇是現在根本沒人寫的東西，而我有能力寫，有熱情寫，為什么不趁退休后把這個事情做好？』

2014年1月11日，在由南方報業傳媒集團主辦、南方周末報系承辦的“富國高銀2013文化原創榜暨年度精英頒獎典禮”上，香港盛世天戲劇團主席李居明，從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手里接過“年度精英”的獎杯。

過去，李居明為人所熟知的身份標簽是“風水、算命、術數”。自從2010年創辦香港盛世天戲劇團開始，他重拾了三十年前的身份—編劇，不再是電影，而是粵劇。

李居明 國際風水術數名師與易學作家，香港盛世天戲劇團主席。

別人不寫的我寫，別人沒寫好的我把它寫好

1982年，李居明在新藝城電影公司擔任宣傳與市場，為麥嘉、石天、黃百鳴打工。當時，香港電影界刮過一陣風水、命理、鬼文、靈界風潮，李居明寫了人生處女劇本《靈氣逼人》，周潤發、葉倩文主演。“老板覺得劇本不錯，接下去又寫了《八星報喜》，后來票房最好的是《大迷信》，1400萬港幣。”

1986年，李居明離開電影圈，從事風水命理工作，運程書與易學書的暢銷，便是后話了。一晃30年，李居明進入半退休狀態，但是“編劇的心一直都在”。2010年，李居明創辦了香港盛世天戲劇團。

李居明形容，有一個晚上，大腦里“莫名其妙”走進《蝶海情僧》的情節：“有一個王子，他很特別，每個人出生時都會哭，但他是笑著來到這個世界。他一念經就有蝴蝶圍繞，他的女朋友也很特別，當喜歡上一個男生時，身子就會散發體香。但后來，他們兩個經歷了很慘的遭遇。王子被仇人所害，遁入空門，卻被人欺騙誤吃了人肉，歷經痛苦。他的女朋友被迫嫁給王子的敵人，20年后重逢，兩人偶遇卻不愿相認。但和尚一念經蝴蝶就飛了出來，女人動了感情身上便散發出體香，此情此景，二人還是相認了，所有誤會盡釋前嫌。”

這是一個非常“羅曼蒂克”的原創故事，李居明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一氣呵成。2010年末，他做了一段戲試演。從2011年開始不斷重演，現在做了三十多場，算是盛世天戲劇團代表劇作。劇本改編成粵劇、京劇、越劇，“都很賣錢”，于是李居明開始重操編劇工作。

那一年里，李居明編了《金玉觀世音》、《大唐胭脂》、《聊齋驚夢》、《李清照新傳》、《俏孔明》、《潘金蓮新傳》七套。“當時風水生意蠻多的，不過我都是挑來做，大的做，小的不做，剩余時間交給編劇。”李居明說，他寫一個戲用兩三個星期收集資料，有了概念后，廢寢忘食躲起來寫上兩三天，劇本就寫完了，效率很高。

粵劇難在填詞。過去十幾年來，李居明保持每年出一張佛歌唱片的節奏，在那些唱片里，統統由他自己填詞，因此有了填詞基礎。而且，李居明小時候在戲團里生活，“在名角名伶身邊走來走去，自己的阿姨都是唱粵劇的，耳濡目染。經典曲目我都能背誦，男女角色也都能包辦，勉強也能登臺演出。”李居明解釋：“就像在少年時代和中年時代做了不同的事，但這些事突然鏈在一起，變出一個特別的東西出來。編劇作品被認可后有人問我，你會不會拍電影，會不會寫話劇，我目前沒有打算。我想把粵劇劇本這一塊吃透，別人不寫的我寫，別人沒寫好的我把它寫好。”

古人有《玉堂春》 ，今人為什么不能寫《咖啡和茶》

《蝶海情僧》、《聊齋驚夢》、《金玉觀世音》是李居明的人鬼神系列三部曲，怎么寫出個性寫出叛逆，他拿后兩者舉了例子。

在原創劇本《金玉觀世音》里，人家寫觀音的神性，李居明非寫作為三公主的觀音的愛情故事?！读凝S驚夢》則是故事新編，抽取了《倩女幽魂》中寧采臣一條支線，摒棄了徐克后半段的打打殺殺，李居明說：“徐克說我的本子寫得比他好。”

劇本的核心是什么？兩個字，繞不開“愛情”。李居明說他善于寫愛情，因為“本人愛情經歷豐富”。過去被一口一個喚作風水大師，“沒有感性的空間”，寫劇本時反而充分享受，“一邊流淚一邊寫，把自己曾經的遭遇都投入進去，稿紙都濕掉了，真的很夸張”。

問他具體是什么遭遇，他不答，但舉了個《紅樓夢》的例子：“《紅樓夢》的結局是林黛玉在房間里病死的，但看了一位紅學專家的研究，說林黛玉重視一朵花的死亡，怎么會不重視自己的死亡，允許自己隨隨便便睡在房間里死掉？所以我改寫了《紅樓夢》的結局，因為前世姻緣，林黛玉要還眼淚給賈寶玉，每次見到賈寶玉都會哭。所以我安排她離開大觀園，邊哭邊投海，‘蹈海而亡’，這樣才合乎她的性格。后來賈寶玉做夢，夢到林黛玉給他一串用自己眼淚做的佛珠，請他用這串念珠念20年的經，把二人之間的‘情’解脫掉。賈寶玉醒來，真的看見手上戴著一串白水晶做的念珠，知道自己不是做夢。我讓林黛玉死得更浪漫，也給了賈寶玉一個出家的理由，將自己的愛情、家門的不幸統統放下。”

李居明喜歡挑戰傳統，不喜歡跟風。覺得傳統的《牡丹亭》太悶、土氣，他要寫出娛樂性：“過去的《牡丹亭》是用來睡覺的，我改成讓女主角下地獄和判官談論為什么她要死掉，這種演法非常具有戲劇沖突，價值觀很現代。”再比如寫海瑞前，本以為他至忠至孝，卻發現他對自己女兒不好，把她困在房間里結果她自殺而死：“過去粵劇總把人物描述得刻板而片面，我希望人家講過的我不要再講。”

“政府對粵劇的看法好像一個古董，已經死透了，放在柜子里，每一年拿出來象征性地擦一擦，觀賞，鼓個掌，再收回去。而我現在每天弄新的給你看，告訴你新的不比舊的差。好像我們拍電影，《教父》我們很喜歡，但現在我們有《阿凡達》一樣，古人能寫《玉堂春》，今人為什么不能寫《咖啡與茶》？”李居明斬釘截鐵地說。

像《青蛇》一樣有現代范兒

2010年，聯合國把粵劇定為非物質文化遺產。2012年，在香港有40年歷史的新光戲院租約到期無人接手，面臨被推倒改成商場的境地。當時月租100萬港幣，起租四年。李居明核算了一下，“等于少買一棟房子”，便掏出4800萬港幣。“租下來，沒有壓力也有壓力了，因為你要投資，請別人來表演。第一年下來，我虧了快1000萬港幣。因為戲院老，票價便宜，請有分量的人來演出，票價上不來，只能虧。對我來講，搞文化事業雖然算回饋社會，錢不是首位，但我希望第四年可以進步到年虧500萬，第六年可以開始賺點錢，良性運轉才能持續發展。”不過，李居明表示，有了戲院也是督促他寫劇本的好理由。

加上今年即將上映的《紅樓夢》，四大名著題材李居明算是都寫過一遍了。接下來，還有蘇東坡、海瑞、蝴蝶夢等主題的10部戲劇。盛世天劇團2014年的計劃，是每個月上一部新戲。

說到做劇哪部分最難，李居明叛逆而又較勁：“哎，我的劇本給老人家演， 我不高興！”李居明骨子里不希望傳統，希望找一個好導演排個“另類”的風格，就像田沁鑫的《青蛇》，有那么點西方戲劇的味兒。但現狀讓他“非常不高興”：年輕的粵劇演員青黃不接，因為粵劇訓練辛苦、賺不到錢。而老演員沒時間排練，也沒信心改變。

李居明一直有走向國際的計劃。去年，新加坡兩場《蝶海情僧》是他的讀者出錢贊助。2013年9月，日本福井旅游局，邀他去該區的新劇場演給日本觀眾看。“梅蘭芳當年去日本也只是演一幕京劇給華人看。”李居明自豪地表示。日本之后，是澳門的兩場，目前在談的項目還有美國百老匯。

李居明說，他的戲之所以好看，因為“總會看到與平常不一樣的東西”。過去的粵劇都是老人看，越簡單越好，上面賣力地唱，下面打盹、嘮嗑、吃瓜子、跑來跑去，對演員很不公平?，F在情況在慢慢改變，每個人集中精力盯著，很多老人家說“幾十年都沒有看過這么好的戲了”。像《李清照新傳》還吸引了一批年輕觀眾，這讓李居明信心倍增。

“當我寫到第四十個劇本時，水平不會比唐滌生差，現在我已經追得他很近。他從來不寫宗教，從來不寫歷史，他的男女主角從來乖乖的。而我不乖，我總能寫出一些不一樣。”李居明最后總結，他堅信，持續的創作可以讓古老的粵劇“死而復生”。

[對話李居明]

多面李居明

李居明：“東方哲學”是指儒道佛三大發揚于東方的古代哲學，教育人如何立身處世，也就是培育一個人的德行及修養。比對于“西方哲學”，崇尚個人主義及物質主義較重，形成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在不同的社會價值及民族社會背景和不同的時空里，兩種哲學觀均有其優劣。我認為在中國社會的體制下，需要增加東方哲學的道德和包容性，不能一面倒向太無知及個人利益主義。

李居明：我自小喜歡相學和八字，最早接觸風水是在電影圈，遇到大陸港臺最厲害的風水師，師從于他們。經過學習，我漸漸發覺不能用迷信的眼光看待它，應該將它變成應用于社會的有用科學，例如我發現的“餓命學”，便十分準確。香港的巨富當中，或多或少都有參與他們的家居或者寫字樓的風水布局，為什么他們相信，因為我的預言是準確的。風水師要經過考驗，不是任何客人都沒有智慧的，人人都懂得去衡量。以我們這樣級別的風水師，能為可口可樂公司級別的客戶服務，必須做到專業、守口如瓶，不必上傳媒，不必為自己宣傳。

李居明：佛教分顯宗和密宗，我比較喜歡密宗，它是一套開發大腦細胞的人體科學，非常偉大。一般人誤解佛教，以為是拜神行為，其實佛祖釋迦牟尼是一位智者，教我們通過修行找出人體的秘密，密宗是佛教最上乘的部分，特別是西密（藏密）和東密（唐密及東密真言宗），講求修行，是一種開發腦細胞及將人與宇宙產生共鳴的特殊神學，在當今社會，只要有密宗精神，便是進行修持自己的品行，達至圣人為群眾服務的菩薩道，人人有密宗的修持，人人能把自己的品行修養做好，并能互相尊重，包容別人。

李居明：粵劇行業中有很多派系，各有山頭，彼此心病及誤會很多，目前慢慢在融化。傳承下去的困難是沒有年輕的人才，但我相信，只要有好的新戲能被觀眾看到，發現真的好看，不是吹噓，就會慢慢相信，慢慢回到戲院看戲，這個工程最快也要四五年，我的目標是先做好二十個戲，讓觀眾的信心回來。我前半生在賺錢，現在做藝術基本上都是在虧錢，但我覺得人不一定一輩子都要賺錢，現在就是我回饋社會的時候，藝術就是我回饋的方式。

李居明：大道者，宗教哲學。小道者，術數。術數稱為小，因為斗不過因果，也改不了生死大關，也無法改變精神世界，但宗教哲學可以改變人的心性，易經風水改變不了死亡，但宗教哲學可以改變一個人對眼前死亡的看法，心性一改，萬事皆變，因此稱為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