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閃專欄】向下是屁,向上是夢

西閃 別人稱呼他作家、評論家、獨立畫家,他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身體與精神雙重意義上的個體勞動者”。這個勞動者在各種觀念間穿行,舉重若輕,譜出了一曲《思想光譜》。

在世人想象中,哲學家是不食煙火的怪咖,有如古堡幽靈。他們成天討論不著邊際的問題,深夜人靜,就出來引誘睡不著覺的失意人。德國詩人海涅的筆下,大哲康德就是典型。詩人寫道:“描述康德的生平是一件極端困難的差事,因為他既沒有生活也沒有歷史。他住在德國東北邊境哥尼斯堡老城外的一條小巷里,過著跟機械一樣規律的、幾乎抽象的單身生活。我想,當地教堂日復一日工作的大鐘也不比康德更興味索然。起床、喝咖啡、寫作、授課、吃飯、散步,一切都有固定的時刻。鄰居們都知道,身著灰袍的康德手執西班牙拐杖走出家門,必然是下午三點半整。他在那條菩提樹道上總是來回八遍,無論季節如何,天氣怎樣。他的老仆人夾著雨傘,憂心忡忡地跟在身后。那是一個命中注定的畫面。”

康德的這幅漫畫深刻入心,以至于人們自然而然地認為,哲學家活該一出世就六七十歲,從此聽任時鐘的安排,在家鄉的小路上沉思、遛彎,直到老死。在這種刻板印象之下,還隱藏著一個不言自明的道理:哲學家的那一套高深學問,即使不算故弄玄虛,至少也是于世無益的。然而,這兩個看法都是錯的:康德也曾年輕過,哲學對生活的干預雖然隱蔽,卻從未停過。

哲學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一篇《“中國夢”課題研究始末》的報道可以佐證。在那里面活躍的哲學家,今天已將他們并不健美的身影投射到億萬普通人的夢境之中。

說到夢,康德頗有發言權。他寫過一本很怪異的書,叫《通靈者之夢》。能寫出這本書,恰恰是由于康德有著與刻板印象很不相符的一面—很強的社交能力,還非常有女人緣,至少40歲前如此。他有一頭金色頭發,湛藍的眼睛,面容清朗,舉止文雅。他的衣著以花朵的顏色為參照,因為康德堅信,“大自然不會創造出任何礙眼的事物;她(大自然)所選擇的顏色永遠彼此搭襯。”

出入上流社會時,康德身著鑲有金邊的外套,并佩戴一支紋彩的短劍。他是以機智和幽默著稱的社交明星。在一位女伯爵的家宴上,康德幾乎總是坐在靠近主人的尊崇位置上,并且一坐就是30年。和朋友交往時,他偶爾也賭賭牌,打打臺球,談興加上酒興,甚至深夜里摸不回家門。以至于他的學生赫爾德在一封信里向朋友抱怨:“康德對真理與人際關系這兩者的愛好不相上下。”《通靈者之夢》的一部分就是康德的社交成果。

當時西歐出現了一位“通靈大師”,名叫斯威登堡。這個瑞典人是牛頓的學生,對哲學、天體力學和生理學都有建樹。晚年此人轉向神學,自稱具有預言能力,還用了13年時光通過冥想來往靈界,拜訪了天堂和地獄里的古今名人,寫出了名著《靈界記聞》,被時人譽為“西歐歷史上最偉大、最不可思議的人物”。

康德沒見過此人,但對他很感興趣,寫過信,沒有回音。于是康德四處打聽“大師”的消息,先是通過一個丹麥軍官去造訪相關人士,包括見識過斯威登堡神奇的公爵和教授。他又委托一位前往斯德哥爾摩的英國朋友詳細調查“大師”的驚人稟賦。那位朋友不僅照做了,還親自去拜訪了斯威登堡本人??档逻€和一位普魯士貴族小姐在書信中細致地討論了“大師”的故事:幫助一位荷蘭公使的遺孀找到丈夫留下的秘密文件,在哥德堡描述一場正在斯德哥爾摩燃燒的大火等等。

盡管證人和證詞都無懈可擊,值得信任,康德還是不放心。又花大價錢買了斯威登堡八卷本的巨著《天堂與地獄》,用來詳加分析。最終,他沒有像現在的科學斗士那樣去拆穿“大師”的西洋鏡,而是寫了《通靈者之夢》。

康德在書中提出,斯威登堡那樣的神通究竟是真是假?這種問法根本毫無意義。“我們必須明白,關于另一個世界的知識既不可能也無必要”,或者更進一步講,“它無關緊要”。要充分認識人類與生俱來的局限,在做出行為選擇之前,必須提前辨別什么是不可能的,什么是不必要的。事實上,這才是賢智愚劣的根本分別。

康德指責洞悉幽冥的企圖不過是氣血不暢造成的意識譫妄,而斯威登堡則是譫妄者中最嚴重者。“他不是另一個世界的半公民,而是醫院的候補者。”康德借一個詩人的比喻講,假如一股悶氣在五臟內翻滾,向下就是一個屁,向上就是一個迷夢,或者所謂神圣。這樣的“大師”在中世紀可能會面臨被燒死的厄運,而現在,只需要一劑瀉藥即可治愈。

康德哪里知道,今天有的哲學家不再配制理性的瀉藥,而是幫著權力兜售神圣的迷夢。真是可嘆可悲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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