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王景國專欄 曼哈頓的“著名”設計師

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后半期，引領世界服飾時尚趨勢的紐約曼哈頓，相繼出現兩位署名“溫蒂·安（WINDY AN）”和“金·博仕（KINGBOSS）”的品牌設計師，前后三年時間，她和他的服飾設計作品被各大名牌服裝公司爭相購買和采用，配合服裝款式和模特，不僅成為紐約五大道的櫥窗風景和風情，亦直接影響著歐亞服飾與家飾紡織品的時尚導向。這兩位設計師的原創作品是由曼哈頓SOUTH PAW設計公司經紀代理，在很大程度上，也因為擁有這二位設計師品名的獨家代理權益，SOUTH PAW亦一度成為曼哈頓地區Textile（紡織品）行業具影響力的設計公司。

按SOUTH PAW推廣部經理耐克先生（Mr.Nike）的描述；溫蒂·安是生活在英國鄉間的設計天才，她性格怪異，喜孤居獨行，唯愛好爵士和吸食大麻……而“金·博仕”的品名則源自一位英國貴族，此君酷愛繪畫和設計，因顧及高貴血統，他的設計作品僅以KINGBOSS命名。能夠獲得這兩位“天才”作品的推廣代理非常不容易，也包含著耐克先生自我認可和欣賞的那份驕傲……耐克先生同樣來自英國，音樂是他的天堂和理想，每個周末的兩天時間，即是他游歷天堂的美好時光，陪伴他的自然就是啤酒和大麻。

曼哈頓是紡織品設計的世界之都，擁有完善的類似于行業工會的設計師聯盟，并輔以相應的、具法律效力得以保護設計師權益的各項規則，其中明確規定每件設計原創稿的價格，同時也規定代理機構與設計師在設計稿售后四六拆賬的收益分配比例。龐大的紡織品產業系統中，原創設計是領跑產業高端的龍頭，一方面足以影響世界市場的時尚流行發布，一方面又引動不同層次產品設計師設計導向。所以，作為代理機構的設計公司需要擁有市場需求靈敏知信度，同時更需要物色每一次引領或緊跟時尚流行、在審美風格及能力上能夠相應匹配的設計師，而時尚流行遞進的頻率必定春秋二季二次，又牽涉到具體品牌和具體產品的各自特殊性，因此，擁有或成為一位能夠在各種不同審美風格類型上具廣泛適應能力的優秀原創設計師非常難得，“溫蒂·安”和“金·博仕”就屬于這樣的設計精英。

通常，具藝術家理想和能力的畫家，不會去從事工藝范疇的設計服務行業，中國如此，美國亦如此，所以，就繪畫能力而言，我幾乎是以一流畫家的能力躋身于一般繪畫能力的設計行業，如“田忌賽馬”般充分體現了自己的技術優勢。而長期拷貝原設計的“再設計”習摹過程，也讓我逐漸諳熟了紡織設計的深淺門道。因此于獲得永久居留權的1995年，開設了屬于自己的設計公司，嘗試邁進曼哈頓紡織業的準設計領域。一年后公司關閉，個人卻成為職業設計師，代理我的經紀機構就是SOUTH PAW設計公司。此后的三年里，我原創設計稿的年均銷量居然300幅之上，無論從數量到經久不衰之能量，都堪稱曼哈頓設計領域的奇跡，記得離開紐約那年整理物存，滿滿一箱設計稿的復印件底檔（足有四五千幅），光陰長嘆，悲心唏噓。

我，就是那段時間，紡織品行業大佬們經常要循跡打聽的著名“WINDY AN”和“KINGBOSS”。難辨真假的原因源由每件設計稿背面我的簽名標貼，女性系列的簽“W”，男性或家飾類簽“K”。因某次客戶詢問設計師背景，公司老板杰弗瑞為避免意外，隨口編織了設計稿件來自英倫的善意謊言，因為一旦說明設計師是中國人，十有八九會嚴重影響已經是良好開端的銷售后續，何況我的繪畫風格頗似英國水彩。編完謊言的當日，杰弗瑞如此告訴我，并且希望我理解，也因此配給我單獨使用的工作空間，一是為了預防經常到訪的客戶瞬間睹目我處于工作狀況的稿件而謊言穿幫，二是為滿足我創作中需要抽煙的習慣而不影響其他同事們。而有關這二位設計天才的種種傳奇描述，卻是生性活潑的耐克的添油加醬。甚至，那年我探家回上海，設計稿斷檔二個月，耐克先生居然告訴客戶：老處女溫蒂·安終于結婚，去非洲蜜月旅行了。

1999年回上海經營型的項目投資中，創建走向國際的紡織品設計業務是我的首選，為此杰弗瑞和耐克有意與我合作，并相約適時訪問上海。當我歷經數月實地考察已經規?；纬傻膰鴥燃徔椘飞a重鎮之浙江、江蘇和山東后，不得不放棄項目，原因一是所到之處遍地設計盜版，原因二則是國產染料品質低下。我了解國際紡織品行業，這二項弊端是致命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難為杰弗瑞當年的善意謊言，我的“著名”豈能實名？中國“制造”又何時成為“創造”？剖析自身，那“著名”的數年光陰猶如歧途和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