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歷】尋覓野性之美

沒有人會像奚志農這樣,耗費31年穿越在崇山峻嶺間,只為拍攝野生動物。他用鏡頭記錄野外美麗生命的同時,也記錄下了人類對這些生命的殺戮。

沒有人會像奚志農這樣,耗費31年穿越在崇山峻嶺間,只為拍攝野生動物。他用鏡頭記錄野外美麗生命的同時,也記錄下了人類對這些生命的殺戮。

 

見到奚志農當天,他剛結束一場“正在消失的野生動物”講座。個子高高,臉膛黑紅,身穿迷彩服,戴著鴨舌帽,一雙徒步鞋,一看便是常年在野外跑的人,似乎時刻準備著繼續上路。語速卻極慢,絲毫不“野”。

“每天都有物種在滅亡,而我們還有那么多的物種,從來沒有被影像記錄過,我用了31年時間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工作。”談起這個無人問津的行業,奚志農卻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希冀。他曾六度走進橫斷山脈白馬雪山,多次進出青藏高原可可西里,翻越秦嶺及阿爾金山自然保護區,只為拍攝鮮為人知的野生動物。奚志農堅持幾十年穿梭在原始森林與無人區,他用鏡頭記錄和保護中國正在消失的自然區域和野生動物。

行走在路上,奚志農曾在獨龍江失手從溜索上墜入山澗,在荒無人煙的長江源從飛馳的馬背上摔下。他獨自在森林中尋找三個月,看到了刻骨銘心的一面:“我見到最大的哺乳動物是松鼠,剩下的是羚牛的頭骨、斑羚的皮子。”奚志農突然意識到,只盯著鳥兒并不夠,他必須關注整個野生動物及其棲息環境。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艱辛又危險的工作,奚志農卻說:“我很幸運,能夠深入人跡罕至的地方探訪那些瀕臨滅絕的珍稀物種。幾十年的游走,我時常被自然純凈的野性之美而深深打動,這是長期居住在城市中的人無法感受和體會到的。”

奚志農 著名野生動物攝影師,野性中國工作室創始人,環保大使,曾供職央視《動物世界》、《東方時空》。在野外工作已是奚志農的生活常態。

深山尋覓金絲猴

為了尋覓常年棲息于高海拔森林中的金絲猴,奚志農的足跡遍布白馬雪山、秦嶺、越南原始森林。他說,在所有的生態拍攝中,與金絲猴有著不解之緣,他幸運地拍到了全世界4種罕見金絲猴。

1992年,奚志農首次踏上白馬雪山,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滇金絲猴就棲息于此。“站在雪山腳下,你會感到一種震撼,一種要流淚的沖動。”這就是奚志農夢中的家園:高原雪野、茫茫原始森林、神奇出沒的各種動物??第一次,奚志農站在滇西北、青藏高原南緣的白馬雪山腳下,他聽到自己靈魂深處的低吼:“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這一剎那,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游走的方向。

在雪山峻嶺之顛的高寒森林中,所有的生活物資都要靠自己來解決,就連他的“大本營”,都是用牛棚改建而來。“上去一次,至少一星期甚至四個月,背包里必備帳篷、睡袋、攝像機、照相機、望遠鏡、三腳架,一袋米,一口鍋。”滇金絲猴根據食物情況,不斷在雪山和森林之間轉移,奚志農不得不背上沉重裝備,翻越一座又一座高山。

海拔4700米的高寒山區,滇金絲猴的活動范圍超過100平方公里,懸崖峭壁,原始老林,荊棘灌叢,再加上雨季的陰雨連綿,大霧彌漫,要找到金絲猴無異于大海撈針。“在山里,我做夢都想聽到折斷樹枝的聲音,你猜為什么?”奚志農對記者說,“說明猴子離你很近。”滇金絲猴是世界上棲息海拔高度最高的靈長類動物,公猴跳躍力度極大,時常把樹枝折斷。

樹枝上玩耍的滇金絲猴。

“7公斤重的攝像機,很貴,但那個時代的技術標準,畫質還趕不上現在的手機。我把16倍的焦距拆下接前鏡頭,最后才拍到近景。”畫面中,滇金絲猴鼻孔上仰、紅嘴唇、雙眼皮,讓人溫暖又心生憐憫。奚志農指著一張母猴抱著小猴照片說:“這張照片傳播很廣,1998年,美國總統克林頓訪華,中國民間環保組織自然之友會長梁從誡先生送了這張滇金絲猴照片作為禮物,克林頓喜形于色地說:這是我的表親!”可見,滇金絲猴與人類有著驚人的相似。

拍攝滇金絲猴讓奚志農享譽國內外,一張滇金絲猴的影像,在2001年英國“BG野生動物攝影年賽”上獲得“瀕危物種”單項大獎,更使他成為了著名的“環保大使”。在記錄美好珍稀野生動物的同時,奚志農也看到了許多悲涼—失群滇金絲猴“戀”上拖拉機。

滇金絲猴是社會性動物,由一個個家庭組成大的群體,家庭結構是一夫多妻制,公猴要經過激烈競爭才能得到母猴,失敗的公猴只能離開尋找另一個群體。如今群和群之間隔著開發區、公路,森林極度破碎化,猴子加入另外一群根本不可能。一只公猴把拖拉機當成了同伴,用手觸摸飛輪,舌頭去舔,甚至睡在拖拉機上,有記者拍到金絲猴與人一起的合照,竟被稱人與自然的和諧,奚志農憤慨了:“人類把它的家霸占了,還把它逼瘋了!”

可可西里的憤怒

“可可西里”在蒙語里意為“青色的山梁”、“美麗的少女”,是目前世界上原始生態環境保持最好的地區之一,被譽為“世界第三極”??煽晌骼餁夂驀揽?,自然條件惡劣,人類無法長期居住,被稱為“生命的禁區”。正因如此,這里成為了野生動物的樂園,是目前中國面積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動物資源最豐富的自然保護區之一,藏羚羊便生活在這片土地上。

“藏羚羊優雅的外表、獨特的生態習性還有關于它們繁殖地的種種不解之謎,都深深吸引著我。作為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我一直渴望能夠拍攝到藏羚羊。”奚志農是第一個深入青??煽晌骼?,報道藏羚羊被大肆獵殺,以及“野牦牛隊”保護藏羚羊事跡的人。通過鏡頭,他展現了瀕危野生動物的美麗與安詳,又記錄了人類對自然的殘暴和掠奪,這兩種對比強烈的影像強烈地震撼著人們的內心。

1997年底,奚志農跟隨“野牦牛隊”進入45000平方公里的可可西里,開始了為期14天的冬季巡邏。氣溫零下40度,雪后初霽的陽光下,一隊藏羚羊緩緩地走出了地平線,遠處的雪峰在霧中時隱時現,藏羚羊宛如精靈。

2010年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一小群母藏羚羊身上,而農歷十六的碩大月亮正在緩緩沉入地平線。

然而,這樣安詳的畫面僅僅出現過一次,更多時候,藏羚羊像一陣風消失了。“在天際線的幾公里之外,你就看到煙塵滾滾,藏羚羊成了‘驚車之羊’,只要一聽見有汽車的聲音就奔跑,你根本沒法接近它們。”初到可可西里,奚志農這樣形容他見到偷獵的慘狀。剛出生五六天的幼仔藏羚羊,瞇著雙眼等候母羊歸來,偷獵分子的槍聲打破了寧靜,十一只藏羚羊身上的皮都被剝走。

短短幾天,奚志農在可可西里看到了堆成小山的頭顱。透過攝影機的取景器,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藏羚羊至死還圓瞪著的眼睛、角上的彈洞以及滴血的頭顱。“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到了今天這樣的時代,我們的經濟很發達,沒有任何人有這樣的需求,一定要吃一塊野生動物的肉才不會被餓死,我們也沒有必要穿野生動物的皮毛才不會凍死。”奚志農極度憤慨。

因為長有抵御高寒氣候的絨毛, 與世無爭的藏羚羊屢屢慘遭屠殺。

“通過藏羚羊的保護更堅定了我用影像保護自然的決心。”2001年奚志農再次回到可可西里,偷獵已經得到強有力的遏制,藏羚羊狀況比當年好很多。剛生下小羊的母羊帶著孩子們回三江源,正在青藏線附近集結,工作人員把停車牌一舉,你能親眼目睹藏羚羊們橫穿馬路的盛況。“我敢說那是中國最溫暖的一次被堵車。”奚志農欣慰道。

環保行動派

奚志農是行動派,他說:“人們都不知道野生動物長什么樣子,不知道它的生存狀態,怎么保護呢?”無疑,用影像保護自然的力量無可替代。問及游走其間遇到的困難,奚志農脫口而出:“還有比人類更可怕的動物嗎?”在奚志農的眼里,動物永遠害怕人類,而在他拍的照片里,動物的眼神又渴望交流。奚志農打開一段手機視頻對記者說:“這是個極其玄妙的問題,我有一次與羚羊神奇接觸的經歷。”高山叢中,一只羚羊慢慢走近,3米不到的距離對視,似乎預備與你作某種交談。然而,人類卻絲毫沒有考慮給野生動物留一點空間。

1995年,奚志農再次上迪慶高原,聽到的卻是一個猶如睛天霹靂的消息:滇西北的德欽縣為了解決財政上的困難,決定在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的南側,砍伐1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這是世界罕見的低緯度高海拔的暗針葉林,它的毀壞,不僅對生活在那里的200只滇金絲猴,對當地的生態氣候都是滅頂之災。

在著名的自然保護作家唐錫陽的幫助下,奚志農將一封反對砍伐的信件送到了中央領導人手中。信中,奚志農稱“這片原始森林和林中的滇金絲猴已經生存千百萬年了,千百萬年都沒有毀掉,為什么一定要毀在我們的手里?難道我們的解決辦法就是‘吃祖宗飯、造子孫孽’?”反對信起到了效果,砍伐被及時制止。

“在西方,很多普通家庭的后院你可以看到鹿,甚至有熊出現。”采訪的前些天,奚志農在加拿大西北部“大熊雨林”拍到美洲黑熊,“我在中國野外追尋野生動物多年,只遇到一次黑熊,僅短短三秒鐘。”奚志農憂心忡忡。

2004年,奚志農用代言相機的10萬元,開始做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目前培養的攝影師有三十多名,近期野性中國與世界上最大的野生動物教育平臺‘影像方舟’合作。這是一個針對青少年的公眾教育平臺,里面有超過15000物種呈現,超過十萬張照片和視頻來展示。”

奚志農計劃每年拍一部紀錄片,他打開一段初剪輯片子對記者說:“我們是按BBC的水準來制作的,希望讓更多人能關注野生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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