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是人類最重要的游戲

這個夏天，王躍文很忙。因《國畫》、《蒼黃》、《大清相國》等作品的廣泛影響，王躍文過去的標簽是“官場小說第一人”。8月，憑借《漫水》獲得魯迅文學獎，并推出新作《愛歷元年》。在這之前，他做了一件很多大牌作家不會做的事——去巴西看世界杯。其實，他和足球的緣分，不止如此。

2010年時，王躍文有這樣的困惑——足球踢什么？

在從各個層面對中國隊進行了一番分析后，他的結論是——顯然,踢足球靠隊員、靠技術,也靠運氣。但除了運氣靠上帝,隊員和技術靠什么呢?中國足球需做好這道世紀難題。

時至今日，他的博客、微博里，會看到很多關于足球的討論和觀點，很多妙論令人捧腹。“阿根廷為什么足球那么發達。中國人十多億的泱泱大國，7000人注冊球員。阿根廷54萬，每25個成年男子當中就有一個注冊球員。其中談到一點，他們的氣侯非常適合踢球，不冷不熱，太熱了不行，太冷了盡量多踢，出汗。要克服寒冷的氣侯。”“當然足球很美，但是有時候注意到足球掩蓋了一些東西，南非同一時區的國家和地區非常擔心雇員看球的問題影響工作。……我在網上查了，我個人書的銷量在世界杯期間下降了1/3。”

這個夏天，王躍文說要去巴西看世界杯。當他告訴家里人，全家人笑了；告訴朋友們，朋友笑了。他們都知道，王躍文是個球盲。

8月，在上海見到從巴西看世界杯歸來的王躍文，聊起他因世界杯讓人笑話的話題，他笑言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上屆世界杯，我應某媒體邀請，聊了一個禮拜的足球。我還寫了幾篇文章，記不得瞎說些什么了?？次椅恼碌娜硕?，逗大家樂呵樂呵，大小也算個功德吧。”而這一次，他對自己世界杯之旅的定位則是：“你們去看足球，我去看地球。”

王躍文是一位涉及題材多樣、創作面貌多元的作家，被稱為“官場小說第一人”，盡管，他本人并不認同這個標簽。“人們對我有某種標簽化、符號化認知，這是社會層面的原因，不是文學層面的原因。”

正因為此，他也不習慣給任何群體貼標簽，包括球迷。他坦言，自己沒有仔細想過這群人，總之覺得他們很可愛。很多領域里的杰出人物，一旦當他以球迷身份出現的時候，他就變得格外單純，甚至變得十分簡單。“他們也許本來是很傲慢的，卻可以為足球放棄尊嚴和體面，變得像圣徒臣服教主似的熱愛他的球隊和球星。這是非常有意思的事。”

去巴西看地球

今年夏天，某門戶網站邀請王躍文去巴西看球，王躍文一邊說自己不懂足球，一邊感慨說，世界上真有懂球的人嗎？

“有人把足球描述得像玄學，也許沒有一種解說符合克洛澤的本意；哪怕叫克洛澤自己解說，也未必能叫萬民膺服。這就像文學作品的閱讀，或說任何閱讀都是誤讀，或說一千個讀者心目中有一千個哈姆萊特。”于是，他答應去巴西看球，又補充說，“你們去看足球，我去看地球。”

王躍文先飛迪拜，再飛圣保羅。在迪拜轉機時，他想起2007年6月底，第一次到迪拜，等待過關的時候，在地上撿了一枚戒子。當時以為這戒子不值錢，只是好奇戒子上鑲嵌的藍色珠子，便把這枚戒子收下了，沒有想著要交給警察。事后，他才知道那藍色珠子叫美杜薩之眼，有避邪之意。七年過去了，無意間拿出那枚戒子看看，鑲在上面的鉆石依然閃閃發亮，戒圈是真的黃金而非別的假冒品。

王躍文在路上講了這個故事，同行們說：“好啊，跟著你到迪拜撿戒子去。”他們在迪拜停留了四個小時，同行的朋友老是調侃：“怎么不見撿戒子呀！”但是，飛到圣保羅，趕去吃飯的時候，王躍文一下車就到一塊手表。這是一塊女式表，他隨手送給一行中唯一的女孩子。“哪知道，手表正是她剛才自己掉的，只是七八個人沒有一個人看到。”

除了足球，在巴西，聽得最多的話題是搶劫。“我們造訪某中資公司，車在一棟高大的辦公樓前停下。接待我們的中資公司人員提醒：我們下車不逗留，馬上進門去，這里是搶劫案高發地段。我們進了門，看到的是嚴密的安保措施。但是，中資公司的人告訴我們，即使這樣他們也被持槍人員入樓搶劫，公司的每個中方人員都有被打劫的經歷。”王躍文回憶說。

對球迷滿懷敬意

盡管對中國足球踢進世界杯信心不大，王躍文仍對中國球迷滿懷敬意。“他們是那么的執著、熱情、瘋狂；他們是那么的盲目、頑固、不講道理；他們是那么的天真、單純、大公無私！那個草坪，那個圓球，那些壯漢，遠在千山萬水之外，同他們有什么關系呢？但是，他們就是愛了！”

在他眼中，中國球迷最具國際主義精神，因為“愛的全是別的國家的球隊。”任意叫上一群中國球迷，即成一個足球聯合國。王躍文在巴西看球時，一位喝酒很克制的朋友，看見他追隨多年的球隊暫獲佳績，高喊“今天我要喝大酒，今天加的酒菜由我埋單！”一位成日不太言笑的朋友，看見他喜愛的球隊出師未捷，居然大叫“我今天不高興”，晚飯都吃不下去。

此番巴西看球，王躍文坦言，親臨現場其實只看了德法大戰，別的時間都在看山看水。但是，足球時刻在身邊?？窗臀魅说哪?，只巴西人的話，吃巴西人的飯，時刻感受到的是足球。

德法大戰時，球迷們是陣營分明的，各坐各的方陣，為自己的球隊喝采歡呼。王躍文不是球迷，沒有心理負擔，只是看個熱鬧。球賽進行到73分鐘的時候，比分仍是1比0。“我說，大局已定，就這樣了。同行的一位真球迷十分不屑，說：怎么可能呢？這種比賽，這種球隊，怎么可能呢？我說：看吧。結果，終場哨一響，我得意地朝他笑了笑。真球迷太專業，他們會有很多技術層的分析，預測反而不準。我反正不懂，只得大勢和感覺，瞎蒙居然準了。巴西對哥倫比亞時，我們在里約吃著烤牛肉，賭比方喝啤酒，結果也是三個非球迷賭準了2比1，真球迷出的啤酒錢。”他感慨說，“真球迷懂球，他們就得出錢請客。世界是公平的。”

回國之后，王躍文看到很多關于巴西輸球的報道，同他在巴西感覺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巴西人，真沒那么脆弱。世界杯走了，世界還在。巴西人天天踢球，并不是四年才踢一次。”

看球的時候你喜歡吃什么？

我沒有看電視吃東西的習慣。平時在家里看球，我只會喝茶。我喝茶也沒太多講究，好茶就行。我家有個冰箱是專門放茶葉的，為的是茶葉保鮮。我說喝茶沒有太多講究，指的是不會專注地喝某一種茶。只要是好茶，紅茶、綠茶輪著喝。這就好比我看足球，我不會專注地喜歡某個球隊，或某個球星。有種說法叫偽球迷，我是連偽球迷都算不上的。所以，不久前我去巴西玩，同行的朋友是去看球的，我說是去看地球的。我在巴西賽場看球，喝的是里面銷售的飲料，也不敢多喝，上廁所很麻煩。

提到足球你想到的第一個球星是誰？為什么？

如果提到足球，我第一個想到的名字是馬拉多納，接下來就是貝克漢姆。這同愛好無關，只同年齡有關。我這個年齡的人，又是上過大學的人，哪怕再怎么不熱愛體育，也是知道馬拉多納的。而貝克漢姆讓我不能忘記，同體育似乎沒有多大關系，只同消費文化有關系。貝克漢姆是多媒體時代的商業化偶像，你不想知道都不行。

如果你可以為足球增加或修改一條規則，你會怎么做？

如果讓我修改一條足球規則，我提議減小門框的尺寸。我們看過很多遺憾的一腳，眼看著要進的球偏偏射在門柱上。我每每恨恨地想，那么大一個門射不準，那么小的柱子怎么射得那么準呢？12年前世界杯賽上中國隊楊晨射中土耳其隊門柱，成為眾多中國隊球迷永遠的隱痛。

你希望哪個國家能在未來贏得一次世界杯？為什么？

我希望下次世界杯的冠軍是巴西。這個國家對足球太有感情了，不拿下屆冠軍太不公平。我在里約熱內盧的海灘上，看見幾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女孩，用兩雙拖鞋往沙灘上插下就虛擬一個球門，踢得有模有樣的。巴西人生下來就同足球有關，足球是他們的文化和生活方式。

你覺得中國隊下一次進入世界杯會是什么時候？

我不相信中國隊今后兩三屆能踢進世界杯，盡管我希望他們能夠踢進去。愿望代表不了事實。

如果你是一名球員，你覺得你應該踢哪個位置？

如果我是個球員，我愿意守門。我是個守土意識很重的人，不希望別人對我的領地構成威脅。生活中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不會攻擊任何人，但會反擊一切攻擊。比如在微博里，我也知道網上有些人說話是不過腦子的，真不必太過認真地對待。但是，看到某些惡意的謾罵，我往往會選擇回擊。當然，我不會回罵，我會講道理。

你最鄙視球場上什么樣的行為？

我鄙視球場上的任何野蠻行為。有人說，足球就是野蠻的運動，似乎我這種抱斯文想法的人是可笑的?？吹侥切┕室鈧说那騿T，我恨不能拿彈弓打他們。當然，我想到的只是彈弓，這也是游戲心態。足球，本來就是人類最重要的游戲。

如果沒有世界杯，你認為世界會有什么不同嗎？

如果沒有世界杯，地球仍然是圓的。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或沒有什么，其實沒有太多區別。比如，過去我們沒有這么便利的交通，我們便有很多的相思；我們沒有航天技術，我們便有關于月亮的美好傳說；我們沒有網絡技術，我們便有許多陌生世界的想象。我們在擁有許多新東西的同時，便失去了許多原來的美好。世界有了足球，人類有了足球狂歡；如果沒有足球，我們注定有別的狂歡方式?？傊?，世上有的東西，我們只能順受。

你最欣賞足球運動員的品質是什么？

精湛的球藝和良好的體育道德。

關于足球你最美好的記憶是什么？

過去，我沒有什么關于足球的美好記憶，因為我從來沒有專注于足球。而到未來，我關于足球的美好記憶便是去巴西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