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傳燈人】“他是一個沉郁太久的人吶” 回憶采訪臺靜農
我的任務是:讓這一位老先生愿意開口說話,重新說一說和魯迅的交往。許多人都說不可能,因為他已沉默了一生。但我總想試一試。
責任編輯:朱又可
臺靜農先生終于沒有談魯迅,他說他和魯迅的交往沒有什么故事可以說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君子之交”。
我沒能請動他寫魯迅的回憶
臺靜農是1946年渡海來臺的學人,他是另一種生命典范。
大約1983年,《現代文學》復刊,因為朋友的推薦,我和白先勇見了面之后,成為它的執行編輯。當時白先勇想做一期魯迅百年專輯,而臺大教授臺靜農先生早年與魯迅有過交往,被魯迅視為入室弟子,因而由我去采訪他。
從許多人的口中,我大約知道了他曾是魯迅的得意門生。當年他先是到廈門謀教職,但似乎不順利。1946年10月在許壽裳的邀請下,來了臺灣,在國立編譯館工作,又隨許壽裳至臺大中文系任教。1948年2月18日,許壽裳被砍殺身亡,案子疑團重重,兇手根本缺乏行兇動機。公布的數據是被暴徒所殺,但知識界的許多人認為是極右翼的特務所為。自此之后,他沉靜少言。尤其1949年之后,他等于是在槍管下度日,以教授古典文學,飲酒揮毫,過著寂寞而沉靜的日子,直到晚年。他的書法以沉郁頓挫、落拓瀟灑、內斂含光而知名,但仍難掩其抑郁難伸之志。
我的任務是:讓這一位老先生愿意開口說話,重新說一說和魯迅的交往。許多人都說不可能,因為他已沉默了一生。但我總想試一試。
見面之前,我準備了翻印的魯迅小說《吶喊》和《彷徨》,灰色的封面上是魯迅面容的木刻版畫。簡單的線條,剛毅的面容,堅定而悲憫的眼神,往往讓我想起魯迅寫小說當時,那個無知、荒謬、悲哀而又戰亂的家國。
那是一個秋天的下午。臺靜農老師住溫州街臺大教授宿舍,前有小小的院子,日式的平房,他起身迎了客人,就坐回他堆滿書籍、畫冊、字畫、毛筆與墨香的書桌前,一張大大的,有些破舊的老藤椅上。秋天的陽光從窗外射落下來,光影錯落,映著泛黃的墨香。
我看著他灰白的頭發,壯碩而微微龍鐘的體態,想到這個生命的青春時代,曾和魯迅在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中國文壇,一起奮戰,寫下那些寫實而動人的小說,讓魯迅懷抱了多大的期望,如今卻坐在這里,用大寂寞和大孤獨的心,在古老的書道藝術中,一個字一個字,書寫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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