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街角遇見夢 圣誕櫥窗的奧義

哪個懷春女子不喜歡瀏覽街角的櫥窗呢？《蒂芙尼早餐》里的奧黛麗·赫本、《欲望都市》里的莎拉·杰西卡·派克、《購物狂異想世界》里的艾拉·菲舍爾都無法對街邊的櫥窗視若無睹，她們視櫥窗為自己的夢想、激勵和慰藉。何況百貨櫥窗遠非那么簡單，張愛玲也曾著意寫道：“從前上海的櫥窗比香港的值得看，也許白俄多，還有點情調。案：近年香港也有值得大看特看的櫥窗了。”一個城市的櫥窗，總能無時差地告訴我們季節的更迭、經濟的興衰、文化的交融、人心的向背、工藝的進退，所以的確“值得大看特看”。

圣誕期間的櫥窗就是一年之中最值得大看特看，包涵以上所有特性的玩意兒。

看，那幕靜止的戲劇

“櫥窗布置是極有趣的工作，因為這里有靜止的戲劇。”張愛玲在一篇叫《道路以目》的短文里這樣說道。

圣誕櫥窗布置又尤其容易讓人聯想到歐洲中古時代每逢佳節必由教會發起的敬神演戲。因為最初的宗教性戲劇十分簡單，演員們穿上金彩輝煌的袍褂扮演《圣經》中的人物，但他們并沒有對白，只是擺出優美的姿勢來，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每隔幾分鐘換一個姿勢，組成另一種舞臺圖案，名為tableau。簡直就是另一種活櫥窗。

法國春天百貨Printemps的圣誕櫥窗多年來都是與某一大品牌合作推出，口碑不賴。今年的主題就很得tableau的精髓，為Burberry的“神奇圣誕之旅”，講述一個小男孩和他心愛的玩具熊，從倫敦攝政街Burberry旗艦店出發，飛至巴黎奧斯曼大街法國春天百貨的一段奇妙旅程，櫥窗內的攝政街布景與櫥窗外的奧斯曼大街實景融為一體是巧妙的空間轉移大法，只等著按照傳統香榭麗舍大街于21日正式點亮圣誕燈飾的那一刻，讓距離清零。

說到這里，要插一句題外話，Burberry今年的圣誕廣告正是以貝克漢姆之子為主角，以倫敦劇院為背景打造，邀請得五十余位專業舞蹈演員，拍得猶如黃金年代音樂大片，攝影技藝超越了不少好萊塢大片，作為背景音樂的《The Way That I Live》也一時大熱。

顯然，法國春天百貨Printemps的櫥窗延續了這部廣告片的主題，并巧妙地使之變為了11個靜止而流動的櫥窗故事，讓行人對遠隔千里的英法兩地的圣誕傳統漸行漸會心，也回憶起自身那些星塵散落猶如音樂劇般的童年夢。

而蒂芙尼今年的圣誕櫥窗則不止在方寸之地做到了空間大挪移，更進一步穿越了時間。自1837年首家蒂芙尼誕生于紐約以來，蒂芙尼便是紐約客心頭的圣誕禮首選，其第五大道旗艦店的櫥窗，對此觀念的形成功不可沒。今年圣誕，蒂芙尼櫥窗致敬了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紐約，由Lab Partners（美國著名設計與插畫工作室）設計的一系列插畫，如今成為了櫥窗里定格的風景：幸福的人們在洛克菲勒中心的冰場上翩然起舞；紳士們步行于飄雪的曼哈頓城中將圣誕樹搬運回家；浪漫的情侶依偎在蒂芙尼櫥窗前。用薰衣草色來烘托蒂芙尼的知更鳥蛋藍是個值得借鑒的好主意，別具上世紀時代插畫風，行人仿佛穿梭于1960年代《紐約客》雜志封面群中，不止夢幻，而且懷舊，三代結伴恐怕最得其樂。

并非買買買那么簡單

當然，櫥窗首先并非為了戲劇化而存在，倒不如說這些櫥窗的戲劇化都是為了刺激人們的購買欲。“櫥窗依然能為消費者制造一種錯覺。展示的商品變成了藝術的一部分，所有東西放在一起讓人產生一種向往。而最理想的情況是，當你從這種藝術感中抽身出來，你對玻璃后面的世界發生了莫大興趣。最后，你決定去愉快地購物。”以櫥窗聞名的紐約著名百貨公司Bergdorf Goodman的負責人如是說。

誠然，現代城市居民的通病是購買欲的過度膨脹，斷舍離太難，買買買太易，乃有剁手黨的崛起與壯大。過度膨脹的購物欲并非好事，想買不必要的東西，不止造成浪費不利環保，亦容易催生貪念想謀不義之財。然而現代社會，政府又總期待刺激消費，這把雙刃劍磨得人心焦。雙十一也好，雙十二也罷，消費刺激得未免太過赤裸裸，被E商搶盡風光的百貨公司直到圣誕前夕才默默祭出經由專門設計師打造的藝術化櫥窗，相比之下，簡直已堪稱浪漫。

況且，怎樣在營造節日氛圍的同時又不露痕跡地突出主角是一門藝術，主題、構圖、布光都要經過專業構思，幾乎是一門街頭藝術，雖然商品本身價格可能不菲，到底參觀的行人可不必花錢，不用花錢又能得到片刻的賞心悅目，這在今天無論如何是一件難能可貴的好事。

譬如愛馬仕，一貫價格高企，然而其重金打造的圣誕櫥窗卻是無需觀者花錢的。目前其于上?；春Ｂ氛钩龅臋淮邦}為“超凡自然博物館”，更似是一種公益展出，找來的是法國南部嶄露頭角的紙質風格大師Zim&Zou設計工作室，量身定制出以自然為靈感的皮革工藝博物館：各種動物造型被藝術家用皮革與紙張兩種材質以純手工的方式重新演繹，翠角高聳的靈雀、頎長的魚龍、蹲坐的狐貍……海陸空均收于瑰麗的櫥窗而沒有傳統博物館的沉悶，只多了節日里的手工藝之樂。

在亞洲區赫赫有名的連卡佛2014圣誕櫥窗也同樣偏好立體的藝術裝置。比如邀請到以新穎絲帶作品聞名的日本新晉創作團體Ribbonesia專門制作了一系列扭轉、折疊和彎曲的緞帶雕塑點綴櫥窗，請來澳洲時尚插畫家兼設計師Kate Barnett設計包裝飾品。同時，顧客亦能欣賞到由本地新銳設計師打破傳統創造出的符合節日氛圍的巨型禮服，包括中國設計新星Ms Min創作的刺繡黑色禮服裙、Tiago Valente珠光寶氣的長裙、Gloria Yu的精致皇冠、Du Yang設計的別出心裁的頭飾，以及香港理工大學與上海東華大學設計系學生設計的巨型針織作品……

可以說，圣誕櫥窗，常常也是設計新人們的展示天地。

其中翹楚要算英國的哈羅德百貨，去年圣誕斥巨資打造了“東方列車”，今年的主題則是“The Land of Make Believe”（讓你相信之地），找來了數位大牌設計師，包括Stella McCartney 、Matthew Williamson和Zuhair Murad為其打造本年度的櫥窗，美輪美奐。

能夠像看展覽一樣看櫥窗也算是商業社會一項罕有的福利了。

越來越務虛的主題

電商網購的崛起使實體賣場受到了巨大的威脅，百貨商場業內多少都略感惶恐。大家似乎不約而同地認定只有更強大更脫俗的視覺設計方能把顧客重新拉回商場，節日里的櫥窗設計就此榮升實體賣場提振銷售的“殺手锏”。

因而21世紀圣誕櫥窗的又一項特點便是主題越來越務虛，童話與魔法滿天飛，或者因為圣誕老人駕馴鹿于天際而來的傳說，又或者因為年底人們尤其易被不切實際的東西打動。人在歲末，容易放空。

比如英國買手百貨Selfridges，今年的櫥窗主題就是格林童話，從《金鵝》到《長發公主》，從《丑小鴨》到《睡美人》，櫥窗框綴以茂密的綠葉顯得與世隔絕，可櫥窗里的童話人物用的倒都是時下最時髦的單品……

再比如紐約第一個做假日櫥窗概念的老牌百貨Lord & Taylor，今年，他們的圣誕櫥窗一片魔幻，古舊的書櫥、滿墻的古畫、玻璃罩里的精靈，以及復古扮相的合唱團都在表明這家百貨公司的老資格。

而創建于1824年的薩克斯第五大道精品百貨店也不甘示弱，將童話主題勾兌出了一點危險意味，這里的小紅帽面對的是滿身粉紅色花邊的大灰狼，灰姑娘和她的繼母也無疑充滿了凱特·布蘭切特版的時尚味道。

巴黎老佛爺每年圣誕前夕攜手多家文化藝術機構，推出“主題圣誕櫥窗秀”的傳統也已有百年歷史，長達數百米的櫥窗總會吸引眾多巴黎市民前往觀賞。隨著老佛爺百貨北京旗艦店的落成，國人終于亦可在今年圣誕觀賞到與法國巴黎店同步推出的“Monster怪獸”系列櫥窗。該套櫥窗布置著重于用海量施華洛世奇水晶點綴各種充滿魔幻趣味的怪獸造型，華麗已不足以形容。

還有瞄準平頭百姓的H&M，今年圣誕在全球3家旗艦店推出了以“魔法圣誕”為主題的定制櫥窗，上海南京西路旗艦店作為中國唯一入選門店，與斯德哥爾摩、倫敦一同呈現了這一系列的魔法櫥窗：冰雪叢林深處有一個神秘的禮盒，禮盒里正不斷噴涌出音符、小鳥和各色禮物，一群金色的精靈女孩和紙牌男孩正圍繞著禮盒翩翩起舞……

看明白了沒？水泥都市里缺少森林、缺少童話、缺少魔法，也缺少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