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場】畫家頭頂的利斧
詩人策蘭說,存在是一把劈開頭顱的利斧。從他那天忽然決定拋棄生意,開始當一個畫家,這把利斧就懸在他頭頂,等待有天落下。
責任編輯:朱又可
第一次見到畫家,他和小指在甕水溝高處找什么東西,人看起來像掛在巖上。后來他們下到水邊,離開小路,踩著跳石往上走。畫家腳跟有些一閃一晃的,不如本地人小指靈活。在一坨龐大的樹疙瘩旁邊,他們停了下來,像是一個大的發現。
這截樹疙瘩依稀還看得出一棵大樹的前身,不知何時遭到毀滅,又被什么力量搬運到這里,斜躺在溪邊,一半淤在沙里,似乎終于獲得了安寧。樹樁染上苔蘚,下半身是青的,上半身有些發黑。中間平平地像一個案子,案子表面像是特意有些下陷,凹槽里長了一窩不知名的青草野花,又有點像花壇。
畫家和小指商量,如何把這么大一個樹疙瘩弄回家去,做一個不錯的書法案子。為此需要砍掉案子周圍的幾條樹根,斫平表面。我明白了他們是在找根雕。
根雕近年在我的家鄉很興盛,山上長得略微成型的樹根幾乎都被掘走了。我對畫家說根雕破壞生態,不算是藝術。他搖著干癟的架著眼鏡的腦袋,用四川人的口音慢悠悠地說,你亂說。對于初識的人,這幾個字顯得有些唐突,或許是因為我唐突在先。后來知道,這就是畫家的語氣。
那天他們并沒有帶走那個大樹疙瘩,實際上靠人手是不可能弄走它的,吊車又進不到溝里。我擔心的那一壇青草和野花暫時還安全。
出了甕水溝,小指一輛摩托車把我們兩人帶到古仙洞水庫旁邊。畫家身體單薄,在我和小指之間的座包上幾乎不占位置。頭也很小,感覺一團亂發飄動,似乎在亂發中消失了。
畫家的住處在水庫螺絲嘴上。
一個柴棚子,有些柴柵縫隙里塞著破衣服,蒙著帶穿眼的塑料紙。頂上搭一塊油毛氈,有些地方耷拉下來,存了一兜雨水。疑心哪天會忽然兜不住傾瀉,成了滅頂之災。幾乎看不到床,后來在屋角的柴火和樹疙瘩里,依稀看出一角褥子,似乎特意要把入睡的人收起來,為的是避風,卻讓人想到行將就木的成語。
顯眼的只有一張大案子,案子上擺著毛筆墨碗,幾張有字跡的舊報紙,和一兩瓶水粉顏料。另有一張攤開的宣紙。地上幾個像是雕完了又近乎不成形的木頭羅漢和龍,木墩子上架著斧頭,是經手初雕的工具。
畫家在這里一住五年。
最初的緣由,據說是水庫對岸崖壁上“古仙湖”三個大字??h上為了搞旅游,請一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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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小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