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常心推進政治改革
政改一度不乏敏感意味,令諸多有志之士望而生畏,抱憾而返。而今有政協委員提案,深圳要政改了!
深圳要政改了——當然這并非定局,而不過是政協委員的提案主題,但仍無異于遠方一聲隱隱的春雷,令人清朗,令人振奮。
在思想解放的大背景下談論政改,就必須坦率地承認,一個時期以來,政改在官場中確實比較邊緣。有人就公開嘲笑西部地區基層干部的政改沖動,斥為政治秀。犯難涉險豈止沒有獎賞,反而招來惡意猜度,招來暗箭甚或明槍,其對于改革者尊嚴和信心的打擊,對于官場風氣的不良導向,自不言而喻。政改因此一度不乏敏感意味,令諸多有志之士望而生畏,抱憾而返。
從這個角度考察,政協委員此次呼吁中央授權深圳率先試水政改,在經濟社會管理體制上更多向香港看齊,顯然具有破冰意義。
但是,政改真那么敏感么?如果戴著有色眼鏡看問題,政改確實有如一場暴風閃電,一場零和游戲。政改既如此難測,當然必須拒于千里之外。這樣妖魔化政改,其實是低估了普通人的智慧。經過了歷史風雨的反復洗禮,人們越來越認識到絕對主義的可怕,道德高蹈的可怕。而且市場經濟的發展不僅提升了人們的生活品質,也教會了人們如何談判,如何妥協,如何共贏,從而逐漸發育出一種理性務實、兼容并蓄、進退得當的公民氣質。固然不能說這種公民氣質已經成為社會的主導因素,但是,只要經濟在發展,社會在進步,那么這種公民氣質就會越來越占據優勢,從而對非理性的極端情緒構成強大制約,這是確定無疑的。
普通人心態的這種變化,對社會發展的影響比任何別的變化都更要深刻。正是因為普通人心態的這種變化,盡管我們社會的利益結構存在嚴重偏差,盡管我們進入了社會矛盾和沖突的高發期,但社會矛盾和沖突的增長,并沒有超出人心的承受底線,并沒有導致大規模的社會動蕩,社會仍然是基本穩定的。即便是發生了諸如SARS事件和特大雪災那樣幾乎是全局性的突發事件,代價也并不小,但仍有驚無險,凸現了人心的柔韌和寬厚。
人心的這種柔韌和寬厚,為可能到來的政改提供了最好空間。
政改其實并非如某些人說的那樣,只是西部地區基層干部的個人偏好。就全局而言,政改的準備工作一直都在延伸,這方面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社會意識的變革。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僅僅數年之間,以人為本,社會公正,權力制衡,所有這些普世價值,都潤物細無聲地滲透到普遍人的骨髓里,成了他們判斷萬物的尺度,重構了他們的文化基因。奠基于人心的這種現代化,公民行動迅速增長起來。從公民權利出發,在日常生活中,在職業范圍內就地博弈,正越來越成為人們自覺的行為。社會的進步因此不再是某個中心規劃出來的統一的進程,而是以公民個人為主體的分散的進程,由點滴而逐漸匯為江河。
這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無數個平常人,以一顆平常心,在可能的范圍內平和然而堅韌地推進,這就注定了政改堅實的社會基礎。而人心的柔韌和寬厚,又給政改準備了寬松的空間,降低了政改的風險。深圳政改試水的呼聲,因此正逢其時。
又豈止是深圳。剛剛啟動的大部制改革,看起來似乎限于行政管理體制范疇,但實際上,既然旨在“建立健全決策權、執行權、監督權既相互制約又相互協調的權力結構”,大部制改革就必然具有政治意義,肩負了從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入手帶動政改的使命。深圳政改試水的呼聲,或不難理解為對全國層面的大部制式改革的一個及時的呼應?
從問題出發,從技術入手;不張揚,不高蹈;步步為營,穩扎穩打。如果從中央到地方,從廟堂到江湖,都能形成這樣的默契,形成良性互動,那么國家的進步有望,人民的未來可期。經歷了百年坎坷的中華民族,理應有這份歷史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