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身份糾結的舌頭 ——休斯和法農的故事
當你用那個文化的語言表達出你被那個文化改造的痛切經驗時,你就為那個文化作出了獨特的貢獻,你也改造了它,甚至成為它的大師——豈止僅僅是一條個人的“出路”。
責任編輯:劉小磊
美國黑人作家和社會活動家蘭斯頓·休斯來到他夢想中的“故土”非洲,卻被認為是“白人”,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震憾。
文化和人一樣,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都是可塑的。不知不覺之間,文化改造了你,你也進入那種文化甚至成了它的主人。當你用那個文化的語言表達出你被那個文化改造的痛切經驗時,你就為那個文化作出了獨特的貢獻,你也改造了它,甚至成為它的大師——豈止僅僅是一條個人的“出路”。
最近在看牛津大學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后殖民主義簡述》,作者羅伯特·楊是牛津大學英語系的著名教授。在這本書中,我看到了兩個和語言、外貌與身份之間的差異和沖突有關的故事,而這種差異和沖突又都是在“他者”眼中呈現出來的。不但如此,兩位當事人也是非主流族群,西方世界中的所謂有色人種,但他們卻用主流語言即英語和法語思考和寫作,成了歐美知識界的大人物。
休斯的非洲之旅
第一個人物是美國黑人作家和社會活動家蘭斯頓·休斯。休斯是20世紀美國黑人民權運動的重要人物。在那個運動內部,他代表了在合法斗爭范圍內最激進的一端,認為以杜波依斯等人為代表的黑人上層知識分子是用迎合西方主流趣味的文化表現和思想觀念來提高黑人的地位,例如所謂“哈萊姆文藝復興”,不過是用黑人文化的元素來豐富西方文藝的形式和內容。而他是眼光向下,反映黑人底層社會的真實生活場景,突出和張揚黑人下層階級的思想和感情。
休斯的這個選擇是對他父親的反叛。他出身于美國南方一個黑人小業主家庭,父親鄙視黑人文化,詛咒非裔生活方式,甚至痛恨身上的黑人血統。為了逃避美國的種族歧視,全家移居墨西哥。休斯長大后回到美國讀書,成名后獲得過多項美國主流社會的榮譽和頭銜,但他并不想“拔高”自己,融入白人文化,而是堅稱以身為黑人為榮,力求做原汁原味、地地道道的黑人,在日常生活的言行舉止中,保留和發揚公認的黑人做派和非洲元素,身體力行所謂“黑人姿態”(Negrotitude)。他謳歌黑色,不但是膚色,也連帶黑夜和黑土地,認為黑色是生命的原色,是最美麗的色彩。
和很多美國黑人知識分子或社會活動人士一樣,休斯在猛烈批判西方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和種族主義的同時,一直懷有強烈的非洲情結,把那塊“黑色大陸”浪漫化和理想化,總想著有朝一日到那里去尋根,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兄弟姐妹,重新獲得在西方被剝奪或者被壓抑和扭曲的身份認同。不但如此,在他眼里非洲大陸也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他青年時期的很多詩歌都是謳歌黑人身份和獻給非洲大陸的。
1923年,二十出頭的休斯從紐約港搭上一艘貨輪前往非洲。他一上船,就爬到甲板的最高層,把隨身攜帶的一大摞西方文化和文學經典統統拋進大海,用他的詩句來說就像卸下了“壓在心頭的數百萬塊厚磚”,靈魂獲得了解放,從此全身心擁抱自由,重新獲得做人的感覺:他要回到非洲了,要踏上故土了,要和兄弟姐妹們歡聚一堂了。
休斯在西非的法屬塞內加爾登岸。踏上這塊土地后,他急切地展示自己的黑皮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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