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燹伊拉克

中央權威的裂變，曠日持久的反恐治安戰，以及多國勢力的介入，使得伊拉克20到40歲男性中的1/5成為軍事人員，輕武器買賣完全喪失管制。（東方IC/圖）

（本文首發于2017年1月12日《南方周末》）

“戰爭結束之后，我們的戰士將放下武器，以德高望重的教士為領導人，組成政黨參與國民議會選舉。”邁赫迪一本正經地向筆者介紹。但他們要如何安置那些除去開槍之外幾乎一無所長的年輕人呢？

“我們的上千名戰士已經在尼尼微省和基爾庫克省前線部署完畢，與安全部隊以及庫爾德人‘決死軍’并肩作戰。”邁赫迪指著墻上的一張地圖對筆者介紹，“安全部隊承擔野戰任務，我們的士兵負責城市巷戰和維持新收復地區的治安。你有渠道能買到裝甲運兵車嗎？我們可以付現款。”

2016年10月13日，即伊拉克政府軍和民兵聯盟“人民動員武裝”（PMF）發動收復北方重鎮摩蘇爾的全面攻勢之前3天，筆者在巴格達河東區的一間辦公室見到了什葉派民兵組織“伊瑪目阿里營”新聞主任邁赫迪，以及該團體指揮官阿布·亞茲拉爾。在圍攻摩蘇爾的11萬大軍中，“阿里營”僅僅占據不到2%的兵力；但在2014年夏天以來針對“伊斯蘭國”恐怖組織的軍事行動中，這支武裝卻是社交網絡上的明星。

“我們會主動向各國媒體提供采訪方面的便利，”邁赫迪對筆者表示，“阿里營無意越境出擊，僅僅是配合政府軍執行保衛家園的任務。這有什么值得非議的呢？”

邁赫迪所說的“非議”，是指2015年初出現在Youtube上的一段視頻：留著絡腮胡子的阿布·亞茲拉爾手持匕首，猛刺一名已經被擊斃的“伊斯蘭國”武裝人員的尸體。美軍中央司令部高級顧問阿里·基德里公開表示，這是一種“不義的戰爭罪行”，部分支持“阿里營”的什葉派教士也提出了含蓄的批評。

但亞茲拉爾并不為之所動：“我不是屠夫，也不是戰爭狂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護伊拉克合法公民的生命安全。那些犯罪者，那些涌進伊拉克為恐怖組織服務的外國冒險家，我會把他們碾成齏粉！”

薩達姆·侯賽因被送上絞刑架之后第10年，伊拉克的土地上依舊活躍著110多萬像阿布·亞茲拉爾這樣的“死亡天使”。中央權威的裂變，曠日持久的反恐治安戰，以及多股外國勢力的介入，使得伊拉克20到40歲男性中的1/5成為軍事人員，輕武器買賣完全喪失管制，同時成年人中的識字率下滑至40%。比起接近尾聲的反恐行動，由劍拔弩張的“武士之國”重新回到松弛和緩的“平民之國”，才是更漫長，也更艱巨的考驗；畢竟，距離大多數伊拉克人上一次體會那種生活，已經過去整整36年了。

誰造就了“武士之國”

在這個百廢待興的國家，數十萬喪失收入來源和社會地位的舊軍人全無立足之地，于是迅速投入戰爭。

1957年7月革命爆發之前，效忠于哈希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