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游春的人
三四年前,我新認識的朋友祝淳翔先生忽然發給我一張照片,問我是否認識上面的人。
責任編輯:朱又可
宇宙風社西風社談風社同人歡送林語堂先生去國留影。前排左起:黃嘉音、林語堂夫人廖翠鳳、陶亢德夫人何曼青、徐訏;后排左起:張海戈、林語堂、黃嘉德、張沛霖、陶亢德,其中,黃氏兄弟是《西風》社編輯,林語堂和陶亢德也參與投資。陶亢德、徐訏是《宇宙風》社同人,海戈是《談風》社編輯。張沛霖,曾與林語堂合譯《浮生六記》。
(本文首發于2017年6月1日《南方周末》,原標題《一個游春的人 記父親的朋友徐訏先生》)
三四年前,我新認識的朋友祝淳翔先生忽然發給我一張照片,問我是否認識上面的人。我一眼就認出前排坐著林語堂夫人和我母親,后排站著林語堂先生和我父親,我母親的左邊坐著徐訏先生,其他的人我就不認識了。小祝卻說《徐訏作品評論集》里注明徐先生邊上是他的妻子。我把照片發給我兄妹,他們的回答跟我完全一樣。在跟小祝爭執過程中,我忽然想起來我見過這照片。大約在1990年代,翻譯家李文俊先生曾告訴我,他在一本林語堂推薦的書里看到過我母親的照片。印象里,那好像是本武俠小說。隔了二十多年,老李不記得那書名。幸好,小祝在圖書館工作,對檢索圖書本事很大。他很快找到了那本書,原來叫《藍田女俠》,里面的照片跟他發給我的一模一樣,而編者魏紹昌對照片里的人物都做了詳細的說明,徐先生邊上坐的確實是我們的母親。問題解決后,小祝建議我們向那些登了這張照片而注釋錯誤的出版社提抗議。但我們兄妹都不同意。認為父母親不會計較這種烏龍事的。父親說過:“徐訏和我共編《人間世》不過一年左右,但從此成了好朋友,連彼此的妻子也成了熟人,時常來往。他夫人姓趙,夫妻間發生爭吵時,她常來向我妻子訴說。她似乎很天真,后來上了一個壞人的當,終于和徐訏離婚。”
有意思的是,我們兄妹都能一眼認出徐訏,但沒有人知道他的這位趙姓妻子。小時候,我們住三樓,二三樓之間靠大門一側有個小窗戶,母親在那里掛了個帶繩子的鈴鐺,繩子垂到大門外,客人一拉繩子,我們幾個小孩就會飛奔下樓,打開門以后,大喊著來者的名字又飛奔上樓。母親就會說,怎么這么沒有禮貌,叫“×叔叔”或“×伯伯”。我們對母親的呵斥好像不大在意,下一次還是可能直呼其名。
然而,有一個人,我們從來不喊他的全名,永遠稱他為“徐伯伯”。他便是徐訏先生,我們最喜歡的客人。他叫得出我們每個孩子的名字,也會摸摸我們的腦袋表示友好。他常常一坐下來就對我們說:“徐伯伯請客,徐伯伯沒有鈔票,一人一副大餅油條。”有意思的是他說上海話,但永遠把“大”字說成“duo”。我們覺得很滑稽但從來沒有去糾正他,因為我們都眼巴巴地等著他掏錢?,F在想來,他是用這個辦法讓他有些安靜的時間可以跟我父親認真談話討論問題。而我們喜歡他也是因為他是父親朋友中唯一會讓我們得到平時難得享受的零食的人。
根據父親的回憶,他跟徐訏相識于林語堂創辦《人間世》的時候。那應該是在1934年,在大哥出生以前。在他未刊回憶錄之《林語堂這個人和〈論語〉》一節里,父親說:“我說是說幫助林語堂編輯《論語》,實際上是《論語》的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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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劉小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