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視往事
2018年1月1日,距離樂視網因收購樂視影業停牌已經過去了258天。
責任編輯:李新江
樂視的故事,不是賈躍亭一個人的故事。
在樂視資本故事變遷中,既有資本豪客的壯志與悲情,又有市場建制的成長與反思,還有中國企業摸索發展模式的捷徑與曲折。
2018年1月1日,距離樂視網因收購樂視影業停牌已經過去了258天。
2017年12月25日,中國證監會北京證監局責令賈躍亭在2017年12月31日前回國,履行公司實際控制人應盡義務,配合解決公司問題。
同日,擁有1674萬微博粉絲的樂視控股集團創始人賈躍亭在微博上曬出在美國與FF員工們的合影及圣誕祝福。
5個月前的2017年7月4日,身處困境中的賈躍亭,以為樂視超級汽車項目融資為由,孤身前往美國。
賈躍亭會回國嗎?這個猜測仍在繼續。
不過,硬幣另一面是,在七大子“生態”快速擴張和資金鏈吃緊遭遇質疑之外,前往北京樂視大廈的供應商、金融機構、樂視內部員工,買入樂視股票的股民,都構成反觀樂視的別樣“生態”。
另一方面,樂視網已于2017年9月27日宣布改名“新樂視”,將聚焦樂視視頻、電視、云平臺和影業,樂視影業和樂視致新也分別改名為“新樂視文娛”和“新樂視智家”,展現出與過去揮別的決心。
樂視的故事,不是賈躍亭一個人的故事。
前董秘走向創業路
張特是為數不多愿意實名講述自己故事的“前樂視人”。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回憶過去,之前的畫面仿佛不再屬于我。”
2015年10月,辭去樂視網副總裁兼董秘的職務,開始創業,目前張特的職位是派隊體育創始人。相比而言,張特更愿意聊到創業故事,當然在旁人看來,其中少不了樂視元素。
張特選擇體育行業作為切入點,很快推出派隊APP。
無論如何,在樂視的那段時光仍是張特抹不去的經歷。
“樂視給我的影響就是貼上一段輝煌的標簽,這畢竟是我成長的歷史,不能忽略。”2017年12月28日,張特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賈總那我也收獲很多益處,包括他的思維給的影響。”
“2015年我離職只是想出來自己做事情,當時很多人是嘲笑和不理解,但我覺得賈總的一句話能解釋,他說99%的人向東我卻偏向西。”張特笑著說。
談到創業后工作狀態與之前的差異,張特表示,“畢竟在樂視是一個職業經理人,現在是自己創業,可能從思維方式上會有差異?,F在每天睜開眼后會想我是公司頂梁柱,要去扛很多責任。”
張特已經做好派隊體育未來的規劃,他提到,三到五年內將派隊體育打造成中國第一的“互聯網+體育”平臺,定位就是服務于大眾體育賽事,實現全賽事的全流程互聯網化,高效充分地商業化運作。
從行業特性看,派隊是大平臺概念,一端連接賽事組織機構,一端連接賽事參與者,組織機構在平臺發布賽事,參賽者在平臺選賽事。
“我們需要在核心定位,把體育賽事和社交必備的元素融合成商業模式,更好服務于這個產業。定位于互聯網化的體育賽事平臺,面向賽事機構的、面向賽事主辦方的就好比是來組建派隊的人,參賽的人是來參加派隊的人。派隊體育就是這樣來的。”張特表示。
回過頭看,2015年依舊是樂視的風光時刻,在那時候離開的張特確實是那不被理解的1%。
但這有什么關系呢?采訪結束后,張特在朋友圈寫下:為什么選擇2015年從樂視離職創業?世界那么大,我只想出去蒙眼狂奔!
前高管眼中的“預兆”
并不是每個高管都離開的像張特一樣坦然。融創入局不久后,時任高管王方(化名)離開樂視。
王方現在新公司負責投融資業務,進入這家公司也是為了推進公司在資本市場發展?;蛟S因為工作原因,王方選擇匿名講述他與樂視的故事。
2017年初,孫宏斌與賈躍亭握手言歡的一幕在朋友圈刷屏,曾在市場引發陣陣漣漪。前者帶著150億元火速入局樂視,一躍成為樂視掌握話語權的二股東,當時孫宏斌是賈躍亭口中的“夢想合伙人”。
“那時候還是想換一換工作環境,希望能找一家不錯的公司,陪伴公司成長。而樂視已比較成熟了,我則想其他平臺發揮更大能動性。”12月28日,王方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記者與王方的溝通中,沒能聽到管理層“更新換代”中血雨腥風,更像是一位旁觀者冷靜的講述別人的故事。
談及樂視出現危機,王方表示,“我覺得公司運營能力跟不上發展節奏,業務方向走得很對,就是有些運營不夠細致。比如在成本項,100塊錢的東西本來可以90塊錢買,有時要花110,這在當時卻很常見。”
“一家公司開始是人來驅動,用人來解決問題,公司大了就用資源解決問題,本來該用人來解決的問題但用錢來解決,自然就出現問題。”
不過,對樂視的工作氛圍,王方仍然表示認可。
“碰到問題時,大家是沖著解決問題去的,無論碰到任何部門任何人,他都不會因為這個事情不歸他管就不管了,而會幫你介紹他認為誰會管,讓你去做。”
“這種氛圍可能也跟樂視正在發展有關,”王方談道,“不過風險是累積的,樂視危機爆發有預兆。后期就能明顯看到不足,有些板塊運營開始出現問題,那時候‘饑不擇食’的找一些人,但人又不靠譜,這才是大問題。”
王方對樂視的發展仍然充滿期許。“其實賈總看事情很前瞻,這幾個生態中沒有判斷錯的方向。像影視、金融,還有上市公司體系,這些好好做前景都不錯。”
前員工看“成長”
何然(化名)加盟樂視移動是2016年,剛好碰上4月20日,樂視舉辦“無破界不生態”發布會,樂2、樂2Pro和樂Max2在內的樂視第二代超級手機發布。
何然在傳統媒體干了四年,選擇轉型去樂視移動負責公關策劃, “主要考慮到樂視對公關很重視,想去一個機會比較多的地方學習”。
2016年11月6日,樂視成立12周年,時任樂視網CEO的賈躍亭發了一封5000多字的內部信《樂視的海水與火焰:是被巨浪吞沒還是把海洋煮沸?》,直指“樂Pro 3供貨出現問題,LeEco戰略實現節奏過快,生態組織能力相對滯后”。
這封內部信后來轟動外界,何然第一反應“比較意外,沒想到公司高管愿意這樣主動拋出樂視內部的問題”,她還記得,當時剛在青島開完一個發布會,和同事在從青島回北京的路上。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上述內部信公開一個月前,美西時間2016年10月19日,樂視在舊金山藝術宮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Big Bang發布會,邀請近1500名媒體和嘉賓,宣布進軍北美。
“樂視北美發布會夏天啟動,開始媒體邀約,但是8月-9月以來,拖延兩次,而且,最后的實現情況和原來的項目預算也有較大差異”,這一細節,出于媒體人的敏感,何然猜測,樂視是不是遇到資金問題。
2017年4月,樂視手機推出樂Pro3AI版,成為推出的最后一款手機。
5月,據媒體報道,樂視涉及的離職人數超過千人。
何然選擇堅守到最后,“完成新產品發布及前期銷售準備”后,她于同年7月離職。
回過頭看,何然并不后悔去過樂視,樂視對公關和對傳播的重視,讓她得到很多訓練。
“比如樂視影業曾經舉辦與盜墓筆記的發布會,樂視移動還推出定制版手機,當晚彩排,樂視影業CEO張昭下飛機已經是晚上11-12點,到彩排現場12點多,他還是在現場改PPT,順提詞器,順到2-3點,”2017年12月28日,何然向記者舉例。
“樂視是希望通過平價的甚至略微虧損的硬件,快速鋪開量,同時通過在硬件上,讓消費者購買樂視會員等形式實現內容付費,這個構想我是認可的”,對于曾經的“創業板第一股”,何然感到遺憾,“希望樂視能夠起死復生”。
不同人有不同故事,卻可能有相似心情。出于“對國內電影行業的熱愛”,王肖(化名)加入樂視影業,一年之后,因為“沒有體會到足夠的個人價值”,他在2016年末選擇離開。
王肖對前東家更多也是抱著感恩心態,“有一種標桿叫樂視,這里來過很多優秀人才”。
在他看來,樂視曾經存在的意義,比它存在的問題更值得探討。
lepar合伙人的堅持與苦
樂視對于張偉來說已經是心里的“結”。
作為一個四川地區的lepar合伙人,張偉相比寫字樓的白領“同事”,或許能感受到更多來自用戶終端的變化。
堅持了很久,從天堂時候的2016年到跌到谷底的現在,回想起當時開業的日子仿佛還在昨日,張偉覺得壞日子是從2016年底開始的。
當11月,樂視網拖欠供應商資金的消息不脛而走,看到報道張偉也嚇壞了。不過,樂視安慰是有人在“黑”樂視,樂視一切運營正常。提心吊膽的一個月后,融創孫宏斌宣布戰略投資樂視網,百億馳援。張偉吊著的心安定下來。
在投資樂視網發布會上孫宏斌說,最終做出決定,是認可樂視的戰略邏輯;認可樂視的人和團隊;融創所投的樂視三大板塊與未來房地產服務市場深切關聯,存在協同效應。
張偉十分認同,他覺得,孫宏斌就是樂視網新掌舵人,肯定能帶樂視網再創輝煌。不過接下來半年里,樂視網并未滿血復活。
2017年6月28日,樂視網股東大會上,賈躍亭坦言:“非上市體系的資金問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嚴重。”
樂視早在2014年8月就開啟了“lepar超級合伙人”計劃,也就是線下零售店的經銷商模式。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統計樂視lepar官網城市分布圖發現,目前全國lepar店合計5710家。而在此前2016年10月樂視宣傳中lepar店官方數字為超過7600家。
隨之而來的是,賈躍亭2017年7月飛赴美國“造車”至今未歸,時任CEO梁軍則在7月召集核心LePar赴京開會,對整個LePar體系進行大刀闊斧改革。
LePar渠道體系改革,在全國設立東部、中部、南部、北部四大線下銷售區域總部,分區管理此前的13個LePar大區; LePar營收體系改革,在全國施行網格化,網格主不但能夠獲得銷售硬件產品的前端收益,還能夠獲得涉及產品和互聯網服務的后端收益。
投入太多的張偉,毫無疑問已是堅定的樂粉,不過對于賈躍亭的造車他仍有微詞:“造車那么多錢咋不好好回來把我們樂視電視弄好?”
不過,他仍覺得樂視電視質量很好:“來店里看的顧客95%會買。”對于現在樂視的很多壞消息他認為都是跟風:“我店里回款這些很正常,除去成本利潤還可以。有的店主開了店就等顧客上門那肯定要倒閉。公司給了平臺就看自己怎么做。”
2017年11月26日,張偉煮了米飯,有點糊鍋,放在客廳茶幾上,對面墻上掛著樂視電視,他發了一條微博:“樂視超級電視從來不靠營銷,希望我們研發部帶來更好產品,開飯啦。”
12月26日,已經改名的新樂視智家一口氣發布10款新品電視,同時在線下廈門、南昌邀請千名lepar合伙人參與。
不過,在中怡康統計的2017年雙十二零售量和零售額中,樂視電視零售額同比下降75.2%,當年雙十一的排名中,樂視已排在前十名開外。
實習生經歷盛轉衰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的對象中,還有一個特殊群體,就是實習生。
小豆(化名),作一家名校研究生三年級學生,按計劃,他會在2017年三四月份簽署三方協議,畢業后正式入職。他在樂視危機爆發前兩個月來到樂視。
“當時去到辦公室,感覺人很多,工位很滿,辦公室有些擁擠雜亂。我的領導工作非常忙碌,看得出來,這里的工作節奏非???。詢問周圍一些同學的意見,大家的看法大多是樂視作為大型互聯網公司,發展不錯,而且職位也符合我長期的職業規劃。”
最終小豆來到一家樂視旗下的公司,他提到,也有被樂視領導工作的激情所感染,“看到他確實需要幫忙,那種像創業型公司的魅力,讓我有種沖動,想要加入”。
來到樂視后,小豆確實收獲很多。
“如今回看,樂視的問題其實早就出現。當時我的領導上面還有一大堆各種領導,手下卻沒有干活的人,全壓在他的頭上,所以他急需招人幫忙。”
但在當時小豆并沒有想到,這場危機會發酵的這么迅速。
2016年11月6日,賈躍亭發布那篇歷史性的公開信,網上出現鋪天蓋地關于樂視的壞消息,當天小豆所在團隊正在主辦一個大型商業活動。
“內部還是斗志昂揚,充滿信心,那些‘生態化反’,那些偉大的夢想和戰略。其實后來,我有些被‘洗腦’了。”
樂視的變化來得比小豆想象中要快很多。
“7月,賈躍亭卸任公司職務;9月我所在公司并入上市體系;10月,那位帶我加入樂視的領導,離職了。”
(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
網絡編輯:吳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