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談論“民國范兒”時,忽視了更多讀書人 瞿駿談清末民初的思想革命與文化運動
以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
責任編輯:宋宇 邢人儼
傳統時代“教科”與“經典”基本合一。圖為《倫敦新聞畫報》所繪制的北京一所蒙學男校課堂場景。
(本文首發于2018年3月29日《南方周末》)
梁啟超一句膾炙人口的“以今日之我與昨日之我戰”,于他而言是夫子自道和自我期許,但對萬千讀者,則是一生命運的改變和人生意義的轉換、消解乃至虛無。
2017年底,華東師范大學歷史學系教授瞿駿的新書《天下為學說裂》出版。此書著眼于清末民初的思想革命與文化運動,書中閃現的洞見常讓讀者聯想到很多時代。
作者描述出轉型期“思想在路上”的情境,提出并回答了一系列重要且有趣的問題:“驅除韃虜”主張背后充滿歧義的民族意識如何被建構和接受;為什么辛亥革命被一些人視為不成功的革命;“思想革命”革出什么,“文化運動”動出什么?它們背后的共同關切是“學說”和“讀書人”在轉型期的作用。
在瞿駿看來,清末民初的“學說”常體現為“言辭“,而言辭有兩面性。經歷晚清民國的學人夏曾佑曾說:立憲派、革命派終日所言不過是歐美、日本的“粗跡”,對本國的歷史、現實卻看不見、不屑說。同時代的政治人物袁世凱卻認為“人心由學說定”。李大釗也說:吾國革命,成功之速,世所罕覯,平心論之,清室非有兇暴之君,民軍不過一旅之眾,而黃鶴樓頭,一呼百應,謂非由于國民思想之變化而何也?
攪動時代漩渦的讀書人亦被大潮裹挾。以往學者多關注大知識分子在轉型期的處境與作用,瞿駿卻將目光投向寂寂無名的小知識分子:他們的求學成本;革命給他們帶來的希望與失望;他們與一呼百應的“時代巨子”不對等的競爭。
用瞿駿的話說,大家都在若有識若無識當中隨著世界潮流走,尋找思想與文化的“定點”和“終點”幾乎不可能,新思想隨生隨滅,“覺悟者”留下的只有懷疑。“懷疑一切”讓讀書人產生如蔡元培所說的普遍心態:常想用簡單的辦法,短小的時間,達他的極端主義。讓情形更為復雜的是,思想革命背后常有“利欲”與“意氣”之爭,啟蒙可能是生意,民國教科書也可能是生意。
《天下為學說裂》捕捉并呈現了歷史的復雜況味。后人看到“必然性”的同時,也該看到復雜性。單線條的歷史敘事妨礙人們對現實的理解,而復雜、多元的歷史敘事是對這種理解匱乏的補益。
晚清比“五四”有趣,“五四”比后面豐富
南方周末:《天下為學說裂》讓我們重新思考“言辭人”(注:美國社會學家埃里克·霍弗提出的概念,指善于宣傳鼓動自己主張的知識分子)在社會轉型期的作用。你引述的清末民初學說與其說是“學說”,不如說是“言辭”。相比西方而言,中國近現代轉型憑借的似乎更像一鍋“雜碎”?這期間有沒有“學風”比較踏實的時候?
瞿駿:楊國強先生表達過相似的意思,他曾說清末反滿意識是“在鼓吹之中化作了一地碎散的文辭,當時和后來都沒有辦法串起來”。“裂天下”的&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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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吳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