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恒河平原到印度河平原

車站上賣烤餅的小販。印度火車衛生狀況不錯，乘客很少有人自帶食品            杜欣欣／攝

　?。玻埃埃茨晡矣媱澰L問阿姆利則的金殿，因去克什米爾的班機延誤而未能成行。這次重返印度，我決定到那里去。對此，我的印度朋友頗不以為然：“德里到阿姆利則近５００公里，這相當于從恒河平原的西端到印度河平原的東端，坐火車單程就需要五個多小時。那里除了金殿，沒什么看頭，不值得走一趟?！钡谖业膱猿窒?，他還是替我買了火車票。
　　清晨，德里的火車站非常清靜。躺在長椅上的人依然酣睡未醒?；疖囂崆斑M站，我找到車身標著ＡＣ（英文冷氣的縮寫）的車廂，走了進去。
　　火車是我最喜歡的旅行方式，既有空間可以走動，又有閑暇和陌生人交談。一上火車，我就來回走了幾個車廂，尋找有趣的人或事。這趟車設備陳舊，卻很干凈。冷氣車廂看似相同，但室溫卻不一樣，看來冷氣是由各車廂控制。我不清楚車廂等級，就很守規矩地憑票入座。果然是ＡＣ車廂，一坐下就感到很冷，可惜我事先沒多帶件衣服。
　　開車之后，我發現這火車的服務方式和飛機基本相同。乘務員都是年輕男人，穿著灰色的馬甲圍裙，推著小車，為每位乘客送上一個方形鐵盤。鐵盤里放著一個小暖瓶、茶杯和茶葉包。每個車廂大約六七十人，想一想，僅一趟車就得沖多少瓶熱水，真夠費時費事的。除了早茶，車上還免費提供報紙。報紙的種類也不少，《印度時報》、《印度快報》，以及一些地方性報紙，文字主要是英語和印地語。許多大報設有鄰居觀望專欄，刊登印度鄰國的消息，我從那里讀到許多關于中國的報道。
　　在西方國家，查票后，乘務員多將車票夾在椅背上，而印度的乘務員卻將車票還給乘客?？磥硭麄兊挠浶云婕?，善于記住人的面孔。后來我換到一間暖和些的車廂，他們也未再次查票。
　　車廂里，有人在看報，有人已經打開手提電腦。小孩開始玩電子游戲。因為是去阿姆利則，車上有許多錫克教徒。錫克教女人的裝束和一般印度女人無異。她們裹紗麗，戴頭巾。錫克教男人一望便知——留著大胡子，頭頂一個藍色或桔色的大包頭。鄰座的小男孩，將頭發結成小辮?熏盤在頭上，發結上罩著小布團——象征性的包頭。據說一旦入教，男人一輩子都不得剃須剪發。許多錫克教男人發長過腰，一條包頭可達十幾米。也許是頭發太長，不包有礙行動，因此成年的錫克教徒都必須包頭。長發，纏巾，包頭，都是很費事的，所以錫克教的保守派長老相當排斥快節奏的現代社會。我覺得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里，包頭、留長發總是不大好過。
　　印度男人包頭不限于錫克教徒，但錫克人的包頭最為講究。他們的包頭特別整齊，形狀也好看，有些還和衣服搭配。因此，錫克教徒在人群中極為醒目。１９８４年為了報復甘地夫人被槍殺一事，一些地方的印度教徒打殺錫克教徒。為了避禍，居住在旁遮普邦之外的錫克教徒，不得不剃去須發，摘掉包頭。他們將此視為奇恥大辱。
　　火車在恒河平原上向西北行駛。沿途經過許多小站，幾乎每站都有賣炸貨的，一堆又一堆金色的食品。每到一站，總有腳夫將行李扛上扛下。若干人擠在車門口，仔細地查看行車時刻表。
　　自公元前２０００年起，雅利安人進入印度以來，入侵印度者多從西北或北面而來，從未間斷，他們包括希臘人、大夏人、西徐亞人、波斯人、大月氏人、匈奴人、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等。公元９９７年，突厥部落首領馬茂德（Ｍａｈｍｕｄ）屠殺了無數毫無防備的印度人。他掠奪城市，毀滅神殿，然后將印度積累了幾百年的財富一搶而空。被他搶走的寶石、珍珠、紅寶石猶如火星閃爍，或冰凌凝結，翡翠猶如香桃木的嫩葉，鉆石大如石榴粒。此后，每到冬天，馬茂德就再次南下，將自己的口袋塞滿，也讓部下殺人取樂。這個殘酷的蘇丹入侵印度十幾次，印度人慘遭蹂躪。望著窗外安寧無垠的田野，真想不到這一帶曾發生過如此血腥的屠殺。
　　印度的火車和汽車有點兒像，行駛中晃動很大，泡茶倒水都得小心翼翼。早茶不久，乘務員就送來早飯。面包的包裝紙上寫著“吃純潔的食品，做純潔的人”。早飯之后，乘務員再送飲用水或小吃，最后送了午飯。我注意到乘客當中，很少有人自帶食品。這和中國的列車真不一樣，也許這是印度火車衛生比較好的原因吧。車上的廁所也比中國硬座車的干凈。
　　車窗外掠過一條又一條藍色的運河，藍色似乎滿溢而出。深翻過的黑土地躺在陽光下，在蒸騰的熱氣里，焦慮地喘息著，似乎等待著季風雨。列車進入旁遮普邦之后，印度河流域的黑土地更加寬闊。人們稱旁遮普為五河之地，印度的面包籃。旁遮普的英文拼寫為Ｐｕｎｊａｂ。Ｐｕｎｊ意為五，ａｂ意為水。而這五條河為印度河、拉維河、 奇納布河、薩特雷季河、杰盧姆河。
　　印巴分治之前，旁遮普疆域一直到現在的巴基斯坦。印巴分裂之后，錫克人的家鄉旁遮普被一分為二。巴基斯坦那邊的錫克人無法立足，遭遇很慘，許多人不得不逃到印度。如今，阿姆利則離印巴邊境也只有９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