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談論“擁有”時,我們談論的是什么

消費與消費心理的變遷,是改革開放40年來無法繞開的命題。但無論是“維持溫飽”的生活必需品,亦或是“彰顯地位”的奢侈品,消費這一命題,歸根結底是人與物之間“擁有”的探討。從這一角度而言,二手消費的重度用戶對“擁有”這一話題的感觸可能會更有啟示意義。

(受訪者衛國棟攝影作品)

消費與消費心理的變遷,是改革開放40年來無法繞開的命題。但無論是“維持溫飽”的生活必需品,亦或是“彰顯地位”的奢侈品,消費這一命題,歸根結底是人與物之間“擁有”的探討。從這一角度而言,二手消費的重度用戶對“擁有”這一話題的感觸可能會更有啟示意義。

“擁有”物品時,我們擁有的究竟是什么?為此,我們采訪了一位京東拍拍二手的重度用戶,從他與家人的故事展開觀察。

“消費”懷舊與回憶

為了給父親過生日,衛蔚一家人早早起床。愛人劉憶君提醒他一會兒別忘了去蛋糕店取訂好的生日蛋糕,衛蔚嘴里答應著,心里卻在盤算中午要怎么跟爸爸顯擺剛從拍拍二手上淘來的長焦鏡頭。

衛蔚很清楚,買的東西要想讓老衛“看得上眼”,關鍵不在于花多少錢,而在于讓他覺得你有眼光,“得識貨”。

父親衛國棟“下海”前是一名會計。老衛一開始在首鋼做后勤會計,經歷了承包經營改革的浪潮之后,他調到了北京工美做會計主管。1988年,老衛離開國企,決定“下海”。

在衛蔚印象里,父親是一個有情調,很講究的人。雖然老衛一家生活還算不錯,但精打細算的“職業病”一直都在。

1985年,老衛夫婦結婚5周年的日子,衛國棟往家里搬來一架唱片機。“衛蔚媽喜歡鄧麗君。”老衛回憶,她家以前很不錯,聽她說起過有臺唱片機,她小時候很喜歡聽家里放一些老唱片,比如《月圓花好》。“后來她家里落魄了,唱片機也被人砸了。”

結婚以后,衛國棟發現妻子喜歡哼曲子,一問才知道有個女歌手叫鄧麗君。

“唱片機那事兒都是處對象的時候聽她提的。衛蔚媽人好,戀舊。”買錄音機代表了當時的時尚,也是“四大件”之一。但是唱片機卻并不容易找到。北京工美的主要業務是出口創匯,老衛托了很多同事,最后找到了一臺二手唱片機,還有鄧麗君的唱片。

“東西是稀罕物件兒,不好找,可是還便宜。”老衛指著客廳里那臺一塵不染的唱片機,“你說這事兒怪不。”

在衛蔚8歲的時候,母親因病去世。衛蔚回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父親都會打開唱機,聽那首《別后長相憶》。

劉憶君每次到老衛家,都會幫公公把房間仔細打掃一遍,包括那臺唱機。她說,她很理解公公的感情。“那時候的人啊,對用過的東西都有感情。睹物思人唄。”

雖然是北京人,但是在上小學之前,劉憶君一直跟爺爺奶奶在山東生活。“我有一個姐姐。小時候很多東西都是姐姐用過的。”兒時伙伴都知道劉憶君有一個富裕親戚,會給她寄來很多小縣城里見不到的衣服和鞋子。

劉憶君回憶,她在山東的兒時,很多同齡人的衣服還是拿布料找裁縫做的。成品衣服的價格對一般人來說不僅貴,而且數量并不充裕,且大部分都是成人裝。

她開玩笑說自己是時尚達人,“我就不一樣了,很多衣服那都是有款式的啊。大家圍起來一會兒看看前邊,一會兒看看后邊,說你這條裙子的邊褶真好看。”

兒時的虛榮心不過是劉憶君的玩笑。在很長一段時間,姐姐用過的衣服、鞋子和文具,能讓她直觀地感受到跟家人之間的聯系。等她識字以后,姐姐開始給她寫信。

“我姐的信都是跟東西一起寄過來的。有一次寄來了一雙紅色的膠鞋,有點根的那種。我姐說右鞋邊兒在勞動的時候被石頭劃了一道白印兒。她害怕被媽知道,就偷偷到老師辦公室里找墨水涂上。結果她用錯了墨水,涂成藍的了,就劃了一半,她一慌嚇得跑了。最后還是被媽媽罵了一頓。”

在二十年前,商品市場尚在緩慢起步,二手交易更是無從談起,在物質生活相對匱乏的時代,跟二手用品有關的,還只是親情的記憶。無論是一臺唱機、鄧麗君唱片、時髦的膠鞋,人們對物品本身極為在意們,所”擁有“的親密關系才是記憶的核心,那是吃穿用度最緊缺的年代,也是親情聯系最緊密的時代。秉承著“物盡其用”的理念,人們在精打細算中展望著未來,并通過二手用品,把這樣的期待傳遞給家人。

把玩品質,擁有興趣

高考結束后,衛蔚留在北京當地念影視傳媒類高校。畢業以后,他進了一家廣告公司。不久,他發現他需要買手機了。“我以前用BP機,上學時做家教用的,主要跟家長聯系。不要求即時通話,但是工作以后就不行了。”

有段時間衛蔚經常需要拜訪客戶,很多商務拜訪對象都用手機。沒有手機不僅不方便,也會隱隱加深甲乙兩方的內心的“身份隔膜”。

“你知道,當時的手機符號價值很大。如果某個企業老總接到你名片的時候發現上面有手機號,他會下意識地覺得你可能有點斤兩。”但是,對剛畢業的他而言,購置手機還是一件比較奢侈的事情。

因此,他成了中關村的???。他回憶那段日子,關鍵詞是“識貨”。彼時,二手市場的商品來源空前膨脹,但由于混亂的管理秩序和不對等的信息常識,整個市場魚龍混雜、烏煙瘴氣。買家和賣家們在暗中博弈,或明或暗的規則應運而生。二手交易遵循著市場規律的本能,野蠻無序又義無反顧地生長。

衛蔚買過一臺摩托羅拉手機,后來他猜測應該是翻新過的,整部手機锃光瓦亮,看起來起碼九成新。在現場檢查時,所有功能一切正常,結果買來以后暗病層出不窮。衛蔚回憶起來那段時間頗感無奈,言語間不乏對自己的調侃,“往后就開始了反反復復的跑維修店,想要買個‘身份”,反倒為了這個’身份‘浪費了不少功夫。”

老衛退休后,在身邊朋友們的影響下混起了“老年攝影圈”,而衛蔚作為學院派,成為了父親的攝影指導教師。與此同時,父子之間也開始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抗”關系——衛蔚雖然更懂門道,但老衛時間充裕,到處游覽總能拍出更好看的照片。

老衛的水平進步很快,但相機和鏡頭的更新速度讓精打細算的他心疼不已。衛蔚坦言,他幫父親買下的第一個專業鏡頭就是二手的。那是一部佳能EF70-200鏡頭,業內俗稱“小白”。他坦言,除了看到賣家提供的3年前的京東購機記錄,從源頭確認了物品的靠譜程度之外,更讓他頗有感觸的是賣家的認真勁兒。

衛蔚解釋,拿到鏡頭時,他先觀察了一下外觀有無劃痕。在確認成色不錯之后,他打開鏡頭前后蓋,對著亮處檢查,發現鏡頭內部的灰塵也很少。而且內部鏡片既沒有脫膠發霉,也沒有拆修的痕跡。他還嘗試了各檔光圈和變焦環,轉動的時候非常流暢。“你能感受到之前使用者長期用過的感覺,沒有新鏡頭那種生澀,但也沒有絲毫的卡頓,非常稱手。”最后是對焦馬達,聲音清脆、效果絕佳。

在社會“消費升級”的風潮下,二手的品質也在不斷升級。當新品質量足夠可靠時,物品也就更具流通價值。伴隨著以拍拍二手為代表的交易平臺的崛起,品質和價格之間的沖突逐漸消解。而二手消費代表著更為寬容的”擁有觀“:以擁有物品功能和使用價值為核心,而非占有物品本身。

“我覺得,雖然時代不同了,但是我爸,還有像那個‘小白’的主人,他們對待物品時的態度是不變的。”衛蔚強調,出乎意料的商品品質是他多年堅持選擇二手交易的重要原因。“你用過以后會有一種使命的傳承感,好像是一種接力。其實真正重要的不僅僅是擁有這件商品,而是用它去做的事情。比如讓我爸開心,比如好好珍惜鏡頭,拍出好照片。”

每個時代的消費者都有屬于自己的二手記憶。那或許意味著親情的傳遞,也許是一次對大學青春的告別,也許飽含著漂泊在外的酸甜,也許是對更高質量未來的展望。在《春光乍泄》的最后,何寶榮推開黎耀輝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舊居,布滿灰塵的房間里只剩下那臺從跳蚤市場淘來的伊瓜蘇瀑布走馬燈。安靜的房間里沒有了斗嘴和爭執,也沒有了溫馨和暖意。何寶榮修好了瀑布燈,仿佛看到瀑布下站著的兩個人。我們期待“擁有”的,從來不只是物品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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