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礙中生長——心智障礙者家庭的漫長突圍

對心智障礙群體來說,最大的障礙存在于每個人的心里……“殘障人士的議題最能看出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blockquote>

責任編輯:周建平

對心智障礙群體來說,最大的障礙存在于每個人的心里……“殘障人士的議題最能看出一個國家的文明程度。”

我們像是一年到頭都處于夏天。

一般人如果沒有特別在做什么事,就會顯得相當放松,但我們卻老是埋頭猛沖,仿佛是上學遲到的小孩。我們就像蟬一樣,必須不斷盡快、盡快、盡快大鳴大唱,不然就會錯過夏天。我們使盡全力唱出心聲,用震耳欲聾的聲音狂喊,在與時間的拼斗中永遠冷靜不下來。

等秋天到來,蟬的生命到達終點,人類卻還剩下許多時間。但是我們半置身于洪流之外,從日出到日落,我們總是惶惶不安。

就像蟬一樣,我們放聲叫喊,揮灑生命。

《無盡夏日》,是重度自閉癥患者東田直樹在13 歲時寫下的故事。

那些如星狀隱秘而閃耀的自閉癥患兒的遐思,逐漸展露在大眾面前,并經由英國作家大衛·米切爾的翻譯,走向世界的各個角落,為無數自閉癥患兒家庭帶去力量。

在中國,沒有太多人知道自閉癥究竟是什么。許多人將它與精神分裂癥或精神健康疾病劃上等號,對與自閉癥類似的病癥,如智力障礙、唐氏綜合征、腦癱等等,同樣視如敝屣。

這個群體的存在常被人誤解,有時被有意地無視,被認為是“廢物”,對社會沒有有益作用,或被等同于沒有思想的動物,因為他們的心智水平低于常人。

加上見于公開報道的極端案件,如家長殺死自己有心智障礙孩子的事件,讓這個特殊人群在部分人心中的樣貌變得怪異,而他們自己的內心也因此飽受折磨。

據2006 年《中國殘疾人事業“十一五”發展綱要》,“自閉癥”被劃歸至“精神殘疾”一類,屬于“各類精神障礙持續一年以上未痊愈”,“存在認知、情感和行為障礙”的范圍。因為多數自閉癥患者同時伴有不同程度的的智力問題,對自閉癥的歸類至今依舊在“精神殘疾”與“智力殘疾”間搖擺。所謂“智力殘疾”,依據2011 年《殘疾人殘疾分類和分級》標準,指“智力顯著低于一般人水平,并伴有適應行為的障礙……”。早在2002 年,美國智力落后協會也曾對“智力落后”提出定義,認為這“是一種以在智力功能和適應性行為上都存在顯著限制為特征的障礙。”

種種概念都使用了同一個關鍵詞——“障礙”。

盡管定義和措辭不同,但人們還是在世界范圍內達成一個基本共識:這個特殊人群的問題并非一種單純的醫學意義上的“疾病”,而更多屬于一種“發展障礙”,它由人體功能的損壞或衰退造成,但從更新的《殘疾人權利公約》的視角來看,這種“障礙”,不僅是一個醫學概念或個體概念,也是一種社會概念,與我們所處的環境息息相關。

它不應該由個人和家庭獨自面對,而需要社會整體環境的協助和支持,通過障礙個體、障礙家庭與社會的互相融合,使個體參與社會的“障礙”的概念得以減少甚至消除,并使每個人的權利和社會的公平正義得以實現。

由此,“心智障礙”,一個涵蓋面更廣、同時在表達上更加友善的概念也開始在中國應運而生。

這個群體正以更豐富更多樣化的面貌進入社會大眾的視野。他們包括智力發育遲緩、腦癱伴有智力障礙、唐氏綜合征人群、自閉癥譜系人群等等不同類型人群,他們共同的功能性障礙體現在溝通障礙、學習障礙和社會互動障礙。

但他們表現出對融入社會的同等渴望。他們以及他們的家庭,正通過聯結成更大的社群組織力量,試圖對充滿“障礙”的社會進行重新定義。

心智障礙家庭的諾亞方舟

2011年,一個叫“融愛融樂”的心智障礙者家長組織在北京悄然出現。這個民辦的非營利性組織由15位心智障礙者家長自發成立,2014年在北京正式注冊運營,創始人王曉更女士,正是一位智力障礙及自閉癥患兒的母親。

2006年,因為丈夫工作外派,王曉更帶著只有16歲的兒子陳務來到美國生活。此前,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兒子得了什么病,只知道陳務18個月才會走路,兩歲半時才會說話,上幼兒園時總是不睡覺,經常拉褲子,在學校沒有朋友,獨來獨往。醫生說他有問題,卻也給不出具體診斷。當時的王曉更不相信這樣的孩子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只是像打包行李一樣,把他帶到了美國。

到美國后要給陳務申請入學,王曉更看到做入學評估的竟然是一個多學科團隊,包括社工、特教老師、學科老師等等,還配有中文翻譯。在專家團隊的評估下,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疑似自閉癥,并伴有智力發育障礙。

更讓王曉驚訝的是,當團隊詢問陳務“來美國做什么”時,她本想像過去在中國一樣替陳務回答問題,陳務自己卻脫口而出:

“我是來學英語的。”

這件事讓王曉更印象深刻,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孩子是有獨立想法和抱負的,她也開始深刻反省,對于這樣一個我們認為沒有自主意識的人,應該同樣尊重他和他的想法。

在美國,特殊孩子接受的是融合教育,因此陳務入學后也擁有了多學科團隊為他制定的IEP個人計劃(individualized educational plan, 個別化教育計劃),以確保他是按照自己的目標逐步提升。在美國的那幾年,陳務的生活品質有了巨大變化。在那里,陳務年年都被評為“三好生”,這個“三好生”不是出于照顧,而是以他的學習能力和目標來進行評判,他把自己的任務完成得很好,因此才有了獎勵。老師和同學更是經??滟濌悇?。

陳務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在美國有促進融合教育的社團叫作“Best Buddies”(直譯為“最好的伙伴”),普通學生會主動地和他結對子,每周末都有他的“Buddies(伙伴)”來陪他出去玩。

這個過程帶給王曉更很多反思。去美國前,陳務沒有自己的朋友,都是父母的朋友,沒有同學愿意和他玩,身邊也沒有認可和贊同的聲音,更多是一些照顧的話語。之前王曉更也沒有關注過陳務自身的成長,但那幾年的生活讓王曉更意識到陳務是有成長的,每個階段都帶給她驚喜,而別人對陳務的認可和認知也在刺激她重新認識自己的孩子。

2010年,王曉更帶著陳務回到國內?;貒蟾艃芍芎?,她就收到一個美國企業邀請陳務參加面試的通知。

然而,王曉更卻發現,國內對這個人群的看法和五年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僅僅是多了一些康復機構。陳務的生活半徑又回到了從前,除了在家,沒什么地方可去。

王曉更開始思索,她要做怎樣的改變。

在中國辦一家康復機構,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不少。于是她從家長的角度想,家長應當為自己的孩子爭取權益,沒有人能替代家長做這件事。特教機構可以讓專業的人去做,但家長要做的就是讓社會意識到,自己的孩子是有尊嚴的人。除了吃好喝好,他們的生活一樣是需要品質的,他們也需要社會關系,需要工作和好的教育。

改變現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一點點從觀念上進行倡導。王曉更和14位心智障礙孩子的家長,從沒有辦公室開始,逐漸建起了“融愛融樂”這艘巨大的“諾亞方舟”。他們到各個學校招收學員,仿照美國融合活動Keen(Kids enjoy exercises now)的理念,開創中國第一個為心智障礙者組織的常規化、零拒絕的社區體育娛樂項目——“快樂活動營”,通過自主游戲以及爬山、徒步、排球、籃球等等有組織的體育活動形式,讓孩子們通過活動融合在一起,通過娛樂提升他們的生活品質,讓他們明白自己不是父母的附屬品,他們也有屬于自己的娛樂生活。同時,讓孩子們從那些過程單一、只有父母陪著的康復訓練以及繪畫培訓、烘焙培訓等技能培訓中解放出來,和其他孩子玩在一起。

融愛融樂也給孩子的家長們做賦能建設。通過為家長提供專家培訓、互助和分享,提升和改善家長對于

登錄后獲取更多權限

立即登錄

網絡編輯:邵小喬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
午夜宅男在线,中视在线直播,毛片网站在线,福利在线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