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血”魚咀村:一場產業扶貧的鄉村實驗

位于粵中北部山區的英德市,生態環境良好、毗鄰珠三角腹地,一直是廣東省經濟欠發達地區。這座村莊正在進行一場國企民企聯手扶貧的“造血”實驗。

責任編輯:呂宗恕 實習生 方詩琪

魚咀村村民的養雞場。(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圖)

(本文首發于2018年11月1日《南方周末》)

除了傳統農業的種植和養殖業,碧桂園和廣物控股集團扶貧工作隊一致認為,文旅項目的附加值高,把魚咀村的基礎設施恢復完善好,做好相應的配套和游樂設施,結合魚咀村本身的風景、文化歷史基因,吸引城市中的人來到這里休閑旅游消費,當地的種植業、養殖業、手工業很快就能給農民帶來更多收入。

位于粵中北部山區的英德市,生態環境良好、毗鄰珠三角腹地,一直是廣東省經濟欠發達地區。2018年10月11日,南方周末記者在探訪英德市魚咀村時發現,這座村莊正在進行一場國企民企聯手扶貧的“造血”實驗。

2015年廣東省將魚咀村評定為省級貧困村時,這座村莊沒有自來水,也未完成寬帶的覆蓋和普及,處于貧困線之下的114戶村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低于4000元,大片荒置的農田無人耕種。

2016年,作為廣東省廣物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廣物”)的定點扶貧地區,廣物分派了人力和資金來到魚咀村住村參與當地扶貧工作;2017年底,碧桂園同樣派駐了專職扶貧幫扶小組進駐該村進行攻堅共建,至此,魚咀村的精準扶貧工作有了除政府、村委之外的“第三方力量”,兩年時間里,廣物和碧桂園集團(以下簡稱“碧桂園”)在這個村莊中重點開展的產業扶貧,給這個村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中共中央、國務院在今年下發的《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三年行動的指導意見》中,將產業扶貧列為一項具體的精準幫扶舉措。意見指出,地方要深入實施貧困地區特色產業提升工程,因地制宜加快發展對貧困戶增收帶動作用明顯的種植養殖業、林草業、農產品加工業、特色手工業、休閑農業和鄉村旅游,積極培育和推廣有市場、有品牌、有效益的特色產品……將產業扶貧納入貧困縣扶貧成效考核和黨政一把手離任審計,引導各地發展長期穩定的脫貧產業項目。

經過碧桂園和廣物扶貧工作隊的精準幫扶,魚咀村在經濟發展和人均收入上已經實現了數倍的飛躍。

后天貧困?

廣東348省道從魚咀村大門口經過。貧困像這里揮之不去的腫瘤,讓走得動的村民逃離,卻把老幼病殘留在了村中。

魚咀村臨江而建,因地貌形如鯉魚躍江捕物而得名。北宋時期書法家米芾曾經在此處擔任縣尉。發源于廣東北部山區的連江在流經連州、陽山、英德后,水勢從此處逐漸走緩,隨后匯入北江、流入珠江、奔向大海。這里曾是陸運和水運的交匯點,貨物到了魚咀村卸下后,被裝上??吭诖a頭的漁船,頭天出發,第二天就能到達廣州。

天南地北的旅人途經此處,就有人選擇在這里安頓了下來。當地村民介紹,這個1000戶左右的行政村,一共有五十多種不同姓氏。作為曾經古浛洭鎮13個子商埠之一,魚咀村也曾擁有上百家商鋪,江邊的村鎮里至今還保留著古城墻、古碼頭、古樹、古碑、古街和古鋪的蹤跡。

農作物種植是這里主要的收入來源,但因為此處地勢較低,水流平緩,下游還連接英德、清遠、廣州三個人口較密集的城區,一直以來魚咀村都被劃分為滯洪區。臺風或者水患一旦來臨,當年農作物基本絕收。跟隨近幾十年來的城鎮化腳步,村上居民不斷把家搬到鎮上或英德市區,進城務工人員也越來越多,基礎設施配套不便,水利設施年久失修,村中留下的都是些勞動能力較低的老弱病殘,鄉村基層治理失序的亂象也并不罕見。

“2015年以前,村集體收入每年一共只有2.6萬元,基本沒法開展工作。”廣物駐魚咀村扶貧工作隊隊長、村黨總支部第一書記陳光這樣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2016年4月,陳光受廣物控股集團調派,來到魚咀村住村參與當地扶貧工作。此前沒有農村工作經歷的他,來到魚咀村扶貧的第一件事,就是入戶開展精準識別工作,但由于發現村中存在的以上問題,精準識別工作只能借助當地派出所整個村的戶籍記錄,從零開始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逐家走訪、深入每戶摸底調查。“經過統計,整個魚咀村共有5個片區,轄46個村民小組,一共933戶,4398人。”陳光說,“但這是在冊的數據,真正留在村里的村民很少,有的自然村甚至只剩兩三戶,田地從遠處看一片綠色,近了才發現全是村民離開村莊前種的竹子,地全荒了。”

村中51歲的貧困戶溫炳光回憶,小時候他所在的村落有六百多人,到現在常住人口只剩下了九十多人,他自己因為小兒麻痹癥腿腳不便,多年以來一直留在村中,今年以前,他靠的都是十幾歲輟學后自學的剪發手藝來補貼生活。

2013年,魚咀村發生了一次百年不遇的洪災,給當年農作物收成造成了毀滅性影響,這次洪災嚴重打擊了當地農民的種植積極性,也讓本就不多的勞動力加快了向外遷移的步伐。當時村中有人認為,種一年作物和打一年工收入差不多,但打工收入穩定,種作物一場災害就能讓一年白干,為什么要留下來種地?

“造血”實驗

“種植作物有風險的話,養殖行不行?”陳光這樣問自己。他的預想是,養殖業見效快,需要承擔的氣候風險相對比較小,對管理者的勞動能力要求也不高,這樣村中的婦女老人行動不便者都能參與。

一開始,村里的扶貧小組給當地貧困戶發放雞苗,每戶40只雞,貧困戶拿回去自己在家中養,三個月就能拿到市面上賣,可三個月后的結果卻讓陳光大跌眼鏡:有的貧困戶只回收上來3只雞,還有的貧困戶把原本3斤的雞養到了兩斤半,雞的質量參差不齊,怎么拿到市場上去銷售?

魚咀村有12220畝耕地和14257畝山地,但傳統觀念里農民對自有土地的看重,導致基本沒有人愿意把自家的空地給他人租賃、流轉。2017年,魚咀村和鄰村有一塊長期存在的爭議地,借著這個機會,扶貧工作隊爭取到了這塊因爭議而長期閑置用地的使用權,剛好能夠拿來圈養走地雞。廣物和碧桂園共同投入五十余萬元興建散養走地雞場,場內所飼養的雞,所得受益有90%歸貧困戶所有、有10%歸村集體所有。

平日里,五千多只清遠麻雞在場地里上躥下跳,村里54戶貧困戶負責它們的看管、養育工作,雞場還有雞蛋增加收入,這樣算下來,每戶每年大約能夠最少增收1萬元??恐@個雞場,去年魚咀村集體收益由原先的2.6萬元躍升到10萬元,今年的收益預計還將達到十余萬元。

但在整個產業造血、精準扶貧的實驗中,除了帶動村民通過養殖增收外,魚咀村脫貧工作小組想做的還有更多。

2017年開始,陳光他們開始利用魚咀村曾經的低洼荒地種植優良品種的水稻、玉米、花生、木瓜和蔬菜。他預計,等做通剩下個別農民的工作,將現有一百多畝水稻田連成片并進一步擴大,就能實現種植的規?;\營,還可以開展油菜花田的景觀種植?;洷钡貐^氣候適宜,靠近城市群,陳光曾請教的農業專家預言,假以時日打造的英德蔬菜種植業必將能成為“南方的壽光”,形成“北壽光、南英德”的蔬菜種植格局。在扶持貧困村開拓產業的同時,能為更多的群眾提供安全、優質的農產品,這也是陳光等扶貧干部心中的愿景。

“我們現在還發展了中華黑豚養殖,這種動物目前養殖的人比較少,投入小回報快,由于它的入門門檻低,技術要求不高,很適合勞動力較弱的貧困戶參與。其實不管是養雞還是養殖其他的品種,我們在這里要培育的,是農村的養殖基礎和農戶的養殖意識,也就是政策要求的扶貧先扶志。農戶這幾年間有了相應的養殖經驗和信心,以后再根據自身意愿選擇養別的品種也不遲。”陳光這樣說道。

除了種植和養殖業,碧桂園和廣物扶貧工作隊還認為,文旅項目的附加值高,把魚咀村的基礎設施恢復完善好,做好相應的配套和游樂設施,結合魚咀村本身的風景、文化歷史基因,吸引城市中的人來到這里休閑旅游消費,當地的種植業、養殖業、手工業很快就能給農民帶來更多收入。

2018年3月,由浛洸鎮政府、碧桂園旗下的碧鄉農業公司、魚咀村委會及魚咀街共同運營的魚咀古城文旅項目正式啟動,這次合作,浛洸鎮政府以服務入股,占股一成;村委按比例投入廣物集團支持的100萬元資金,占股二成;碧鄉以項目前期建設入股,占股三成,并待項目移交后捐贈給村集體進行后期運營管護;魚咀街以房屋及土地入股,占股四成。項目盈利后按比例分紅,優先解決建檔立卡戶脫貧問題,實現利潤再分配。

到10月中旬,魚咀街的村口牌坊和花海梯田已建成,生活污水處理和電網改造工程也已完工,公廁開始精裝修施工,規劃打造的60間特色民宿已部分完成,也即將開始營業。

碧桂園社會責任部參與魚咀村扶貧的宋旭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在農村基礎設施改造的過程中,項目優先使用了當地工人、機械及材料,目前已聘請當地超過20人,直接勞務費用超過10萬元,使用當地機械器材直接費用超過15萬元,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實現了項目向當地村民的‘預分紅’。”

魚咀村有了產業,貧困戶也就有了收入。陳光告訴南方周末記者,2017年年底,所有魚咀村的貧困戶里,沒有勞動能力的貧困戶能夠得到政府的托底保障,有勞動能力的貧困人口,人均可支配年收入平均也已經能達到15000-16000元,哪怕最少的也有9000元,這個村莊去年在收入方面已經實現了全部脫貧。

等待振興

“但也確實擔心在將來的某一天,魚咀村會再度返貧。”陳光這樣說。

若從產業體系的建設上分析,目前魚咀村的雞和黑豚都已經找到了固定的收購渠道,閑置土地上種植的一百多畝優良品種的水稻等各種作物在碧桂園和廣物的幫扶下也不愁銷路,魚咀古城文旅項目不久就將營業,屆時還會有碧桂園員工團建、入職培訓等情況下的固定客源,不少外出的村民每年打工也能給家中帶來固定的收益,為什么還需要擔心會返貧呢?

“村民觀念上的差異,是脫貧過程當中最需要被轉變的。”陳光解釋道。魚咀街上有一些老房子,存在了幾百年,非常具有當地特色,魚咀街改造時,碧桂園和廣物想著將它們保留、修繕之后,將來可以作為景點,代表著碼頭邊村鎮的原有歷史風貌和地方特色,但是部分村民想的卻是推倒舊屋、蓋上樓房。

農村要發展,扶貧要可持續,干部和村民就要把目光放長遠。和魚咀村村民朝夕相處兩年多后,陳光感慨,讓農民多了解政策,多理解扶貧,發揮主觀能動性,同時農村基層黨組織要發揮戰斗堡壘作用、抓黨建促扶貧。

這一點宋旭同樣有體會:“魚咀村設一個黨總支部和5個村小組黨支部,黨員111名,但黨員老齡化嚴重,支部生活會都難以開展,黨員在群眾中影響力較小。”為此,廣物和碧桂園黨委高度重視基層黨建工作,在當地進行扶貧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在農村黨建上下功夫。他們成立了一線扶貧黨支部,并對貧困村干部進行短期體驗式交流,還成立了黨建結對共建基地,希望能從思想上給村民們樹立脫貧的意志和決心。

從脫貧攻堅到鞏固脫貧,再到鄉村振興,是陳光所認為的他在農村扶貧這幾年需要做的工作。兩年多以前剛來魚咀村時,這里的村民對于他和扶貧工作隊的工作,多是不理解和觀望,參與度不高,但隨著一段時間的觀察,越來越多非貧困戶村民也開始打聽他們的做法,想要一起參與到村中產業發展和鄉村振興工作。

2018年開春后,魚咀村開始有年輕的勞動力選擇不再出去打工,留在村子里干活,“這兩年村子里的常住人口也開始逐漸變多了一些,有接近一半吧。”陳光估算。

勞動力如果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實現回流,魚咀村這樣的貧困村就能實現更大發展。“我們原來在城市里強調規則、制度,但在這里更需要做的是理解、是深入聯系和貼近群眾,密切聯系群眾才能在農村接地氣。扶貧工作中,農村需要的是可以帶頭的人,見到了實實在在的成效和好處,自然而然群眾就會跟著你走。”陳光這樣總結道。

后記:2018年10月17日,全國第五個全國“扶貧日”中,國務院扶貧辦發布數據:經縣級提出、市級初審、省級核查和公示等程序,再通過第三方評估機構專項評估檢查,2017年第二批申請退出的85個貧困縣符合脫貧摘帽條件。至此,2017年申請退出的中西部20個省區市125個貧困縣全部脫貧。

廣東亦于當日公布:累計117萬相對貧困人口達到當年脫貧標準,貧困發生率從4.54%降低至1.52%以下,全省有勞動能力的貧困戶年人均可支配收入達9046元,脫貧攻堅取得了決定性進展。

網絡編輯:柯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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