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入過世,才想要出世
著名小說家二月河2018年12月15日凌晨病逝于北京。二月河本名凌解放,因其《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內外讀者熟知。據他小說改編的電視劇《雍正王朝》、《康熙王朝》曾是一代經典。
2014年,本刊記者曾到南陽專訪了二月河,重發此文,以示紀念。
責任編輯:鄭廷鑫
2014年10月18日,拍攝于河南南陽 圖 / 本刊記者 姜曉明
著名小說家二月河2018年12月15日凌晨病逝于北京。二月河本名凌解放,因其《康熙大帝》《雍正皇帝》《乾隆皇帝》三部作品,被海內外讀者熟知。
2014年,《南方人物周刊》曾到南陽專訪了二月河,重發此文,以示紀念。
(原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2014年第410期)
2014年以來,二月河出現在新聞中,幾乎都有同一個關鍵詞:反腐。
2014年3月7日,王岐山參加十二屆全國人大二次會議河南代表團審議。他作為人大代表發言,從歷史維度對“反腐倡廉”建言獻策。2014年7月下旬,中紀委監察部網站推出“聆聽大家”系列訪談,第一個就采訪他。他形容當前反腐盛況——“蛟龍憤怒、魚鱉驚慌、春雷震撼、四野震動”,并再次提及,“我們黨的反腐力度,讀遍《二十四史》,沒有像現在這么強的。”2014年8月,他出席了湖北隨州市政府的“黨風廉政會”、河南紀委監察廳舉辦“中原清風杯”全國反腐倡廉微電影作品征集活動,聲稱,“高薪不能養廉,低薪肯定不養廉。”
這是2014年9月17日上午,南陽的雨仍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二月河在屋里打開日光燈,黯淡的光線襯出四周擺設的陳舊:不時嗡嗡作響的電冰箱、手柄磨光的開水瓶、泡著紅棗的大茶缸。
第二天中午,南陽群眾藝術館附近的一家飯店里,三五文人聚會。一位宣傳干部說:某年,當地政府想在解放大廈前樹立一座“二月河雕像”,還有人提出要為二月河建館,均遭其拒絕。據說,他的理由很簡單:自己還活得好好的。再說《隋唐演義》里,李淵為秦瓊建廟,感激其救命之恩。到頭來,秦瓊也要去賣馬。
另一人聊道,二月河還是南陽市委宣傳部的干事時,領導批評他用公家稿紙干私活,他回應道,頂多只用了30本。出名后,他在大學里講起那位領導因貪污被判刑12年,學生們哄堂大笑,他卻一本正經地說:“他判刑,不能證明我正確。他批評是對的,我的確是出于無奈才占這點便宜。”
2014年5月10日,作家二月河在沈陽演講,與讀者分享創作心得
“入過世,才想要出世”
二月河不是沒有向往過仕途。“正因為入過世,所以我才要出世。”他曾在創作座談會上坦白,“我原本不想搞文學創作,有想做個‘大公仆’的野心。后來我發現要做‘大公仆’,某些時候就必須失去許多自己內在的東西。在碰了許多釘子之后,包括個人經歷的一些大起大落之后,感到世事沒多大意思。”
但內心中,始終潛伏一股“暗流”,體現在后來的創作中就是——“作品中哪個人物一旦紅極了,我就‘宰’他,或讓他掉下來,我讓他過不成……”他說,他在那里尋求一種精神上的安慰,“不過,這畢竟是人生的一種悲劇。”
“如果當官,你想當多大的官?想做哪些事情?”我問他。
“起碼要做一個將軍,要建功立業。我父親從小給我講過,薛仁貴為朝廷效力賣命。我要當官的話,我會在自己的本職工作當中、管轄的范圍內,對文史知識有所運用。”很快,他感到一切建立在假設上,了無意義——“我要當個省長,將把一個省治理成什么樣,那是做夢。”
不過在當地,“市里把他當成一張‘名片’,但凡上面來人,或有重大會議,都要他出席。”二月河的堂兄凌振祥原任南陽市文化局局長,他詳述當地領導對堂弟的器重:當年《康熙大帝》首卷亮相后,市委專為二月河成立臥龍區文聯。文聯只此一位主席,只要他安心寫作。其后,他連續當選中共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代表,十屆、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以及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他們十分看重他在南陽的宣傳效應。”
二月河的好友、南陽作家周同賓也聊起“簽名”。有一年,一女子因為母親在京住院,想送禮送不起,于是想到二月河的書。“她來到他住的大院門口給我打電話。待二月河聽我說后,不但親自迎接她,欣然為她買來的書簽名,另還贈送一幅字。”周同賓說,別小看二月河的字,有些公司想請他題字,他表示,先給希望工程捐款,見回條方能拿字——說他沒架子,他又有架子。有一次,上級來人想見他,他直接回復:只能在我家坐15分鐘。這些人,地方小官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
“我待在機關多年,棱角全磨圓了??伤狄蝗舻米锶?。”凌振祥搖搖頭,《康熙大帝》前兩部出版的那年春節,市委書記率領一行人探望二月河。飯桌上,他端起一瓶五糧液,悠然自得招呼眾人:“喝吧,哥兒們。我敢保證,我的酒是最干凈的。”
“那么,誰的酒又是‘不干凈’——他根本不宜當官。”凌振祥當場急得干瞪眼,二月河倒視若無睹。由此,他得出的結論與二月河其他好友相似:這位鉆研帝王之術、骨子里流淌著主流價值觀的作家,“善于與大的打交道,不善于跟小的玩兒。”倘若周邊有人對他施以伎倆,他則應對乏術。
二月河倒也淡然:“我們在路上,在乎的是這條路平還是不平,前方該往哪兒走。不必在意腳底下有幾只螞蟻,還是幾只毛毛蟲。”
“他總是固執己見。”山西作家李再新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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