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建筑桃花源
中國當今的城市化進程正在引發一場關于建筑應當基于傳統還是只應面向未來的討論。正如所有偉大的建筑一樣,王澍的作品正在超越爭論,演化成扎根于歷史背景、永不過時的世界性建筑。
北方寒冬時節凜冽冷風吹落的雪花,在江南水鄉融化成煙柳畫橋湖畔荷花上的露水,潤物細無聲。王澍,這位1963年出生、自小生長在北方的建筑師,在大學生涯之前,游移于烏魯木齊、北京、西安三座城市,因而沾染了北方寒冷刺骨的狂傲。在東南大學讀書時,大學二年級王澍便向老師宣布“沒人可以教我了”。幾年后畢業答辯,王澍把論文貼滿墻壁,聲稱“中國只有一個半建筑師,楊廷寶是一個,齊老師(他的導師)算半個”。他的碩士論文更是借用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名稱《死屋手記》,批判整個中國建筑學界的狀況恰如死屋。
畢業近十年后,王澍再次回到學校,一位老師見到他時說,你變化很大,一點也不酷了。王澍問,我原來怎樣?老師回答,原來的你,每次走過來我們都感覺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刀,那把刀帶著寒風。
不再傲氣凌人、仍舊銳氣方盛的王澍,在多年的江南生活中愈發平靜,修房子的同時,他也修整自我。青年時期的批判精神是一種態度,但也僅僅是一種態度,王澍深知這一點,對他而言,最終留給后人的,將是用知行合一的作品來踐行的美學理想。
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一景 資料圖片
王澍有一個桃花源式的理想,它可以存在于都市,也可以植根于鄉村。王澍都市桃花源最典型的案例是杭州中國美院象山校區,這是一個復雜的建筑群落,王澍沒有將這里設計成與其他高校相同的現代化模板建筑,他將環境作為建筑的依據,最大限度使建筑與自然融為一體。建筑的曲線舒展緩慢,像是緩慢生長的丘陵,伸出的房檐可以在雨天為曲蛇般纏繞建筑的回廊遮雨,保留下來的農田,則更讓人體會到田園詩般的美感。各地因城市化進程而拆除下來的700萬件舊磚瓦石和陶瓷碎片,被王澍用在象山校區的建筑之中,通過利用回收材料,王澍復興了傳統時代中國建筑師面對材料的態度,他們更加謹慎地循環使用一切可能用到的資源。
王澍鄉村桃花源的典型案例出現在杭州富陽區洞橋鎮文村,他最初來到這個村莊是因為受邀修建富陽的博物館、美術館和檔案館,而他答應這個項目的條件就是要對文村、大溪村做鄉村民居的整體規劃。民國時期一代學人的觀點影響了王澍,他們認為:改變農村便是拯救國家。因此對于新人文習慣的培養,天然需從鄉村小范圍去做,解決一個鄉村便意味著解決所有鄉村的開始,再從鄉村上溯國家,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洞橋鎮文村美麗宜居示范村 圖片來源:李樾祺
進行鄉村建設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傳承,老房子是活著的歷史,如果歷史沒了,中國也失去了根基。從這兩點出發,王澍開始了他的鄉建工作,4幢24戶農居,從規劃到落地,花了整整3年時間。最終一個桃花源式的村莊呈現在人們面前,整個村莊以灰、黃、白作為基調,外立面使用了傳統的夯土墻、抹泥墻、杭灰石墻、斬假石。小橋流水人家,一個有著濃郁古典意味的村落最終完成了當代的重構。
除了美學價值之外,實用性也是王澍追求的目標,地下室、停車庫、擺放農具的區域都被規劃出來,情感因素也被納入建筑的范疇,文村改造后的民居中老人居住在一層,樓上則住著成年的村民,樓內不能上下走通,一樓的人通過屋外的樓梯上樓,使兩代人的生活保持相對的獨立,通過內部的天井,他們依然可以實現聲音和情感的交流。一座名不見經傳的村莊,經過王澍的建筑實踐,重新煥發了生機,并為中國需要改造的農村建筑提供了一個優質范本。
王澍與妻子兼搭檔陸文宇 圖片來源:網絡
2012年,王澍被授予普利茲克建筑獎,授獎詞中有這樣的描述:“因為其作品的杰出特性與品質,同時,也出于他始終致力于建筑的堅定與責任,那份堅定與責任出自一種特定文化及區域的歸屬感?!蓖蹁慕ㄖ?,起始于他強烈的中國文化自信力,并用傳統的人文特質古典傳統,完成了建筑領域的現代化創造。他的每一棟建筑都是一座微小的桃花源,這里構筑出一個個人類理想的居所,讓我們詩意地在大地棲息。
普利茲克獎授獎詞中,還有這樣的語句:王澍的建筑以其強烈的文化傳承感及回歸傳統而著稱。他與妻子兼搭檔陸文宇成立了業余建筑工作室,工作室完成的作品中,歷史被賦予了新的生命。過去與現在之間的適當關系,正是當下的關鍵問題,中國當今的城市化進程正在引發一場關于建筑應當基于傳統還是只應面向未來的討論。正如所有偉大的建筑一樣,王澍的作品正在超越爭論,演化成扎根于歷史背景、永不過時的世界性建筑。
(來源:289藝術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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