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已無回頭路

觀察家認為，面對日益交融的世界，已經綁上了全球化戰車的中國沒有退路，在這個經濟全球化政治民主化社會公平化的大潮中，除了向前，別無選擇

2007年10月22日上午，北京火車站站前大屏幕直播的中央政治局常委與記者見面特別節目吸引了眾多過往旅客。        卓恩森/圖

    2007年10月22日上午11時許，再度成為中國共產黨中央總書記的胡錦濤，率領新一任常委，依慣例前往人民大會堂東大廳會見中外記者。背靠萬里長城巨幅畫卷，面對全球媒體的“長槍短炮”，新一屆九常委給予外界“立足中國，放眼世界”的氣象。
    此前8天，中共十七大開幕式上，胡錦濤在十七大報告中，首次增加了“信息化”、“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的表述。觀察人士認為，這表明總數超過英國總人口的中國共產黨，對全球化時代的執政環境有了更清醒的認識。
    那天下午，英國渣打銀行資深經濟學家、英國人王志浩，和他剛到中國的父親在北京國貿附近的一個咖啡館里，說起BBC一則中國負面新聞。見兒子在公共場所沒有顧忌地談論，他的父親壓低了嗓音說，“我們回家再說吧?！薄ε聝鹤庸_談論這些負面話題，是否會不安全。已是中國通的王志浩笑道：“有些西方人和我爸爸一樣，他們心目中的中國，依然停留在遙遠的過去?！?BR>    其實，中國早已在全球化與融入世界的道路上快步疾行，并不再可能回頭。

“政改承諾”勢在必行
    新常委習近平和李克強的亮相，是十七大亮點中的亮點。胡錦濤以他一貫平和的口吻介紹“比較年輕”的他們，一位54歲，一位52歲。接下來，好事的新聞媒體開始不斷重復他們的博士研究生學歷和法學經濟學背景。
    知識化、年輕化等等鄧小平時代希冀的高官特征，在十七屆中央委員會及政治局組成人員中，得到了空前的體現。美國《華爾街日報》宣稱，中國正在將權力逐步移交給那些長于經濟事務、熟諳商業之道、較前任更為注重外部世界的新一代政治精英。
    雖然人事變遷還無從描繪從工程師治國到法律家治國的脈絡，但會議本身的民主創新，以及胡錦濤的政治報告，均對中國政治體制改革作出若隱若現的符號化表達。據稱，浙江有名的私營企業主大多忙中偷閑，看胡錦濤作報告的現場直播，由此觀察中國可能的變化。
    對于13億中國民眾而言，表達全黨共識的政治報告，也是胡錦濤代表中共中央遞交的“執政承諾書”。報告中著重提出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一個更加開放更加負責的政府。試圖從政治新語詞、新提法中探詢中共執政方略的媒體人士，從“黨員主體地位”、“公民意識”等新概念，從“深化政治體制改革”替代“積極穩妥地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建議“逐步實行城鄉按相同人口比例選舉人大代表”等等新提法中，捕捉到政治體制改革即將推向縱深的可能。
    就老百姓而言，他們更在乎的是日常生活中最為直觀的反腐敗。由紅網網友自發組織的《十七大，你最關心的是什么》的投票結果看，反腐敗是網友們最為關心的事務之一。雖說中共十七大政治報告中反腐敗著墨不多，但措辭激烈，姿態強硬，“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
    對這一切，一方面彰顯中國共產黨執政方式走向開放，另一方面也是勢在必行。中國入世后，全球化、信息化浪潮裹著“民主”洶涌而至。

與民眾預期賽跑
    胡錦濤在中外記者見面會上，通過新聞媒體向公眾承諾，新一屆政治局常委們將不負民望，本著社會公平和正義，著力解決民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
    在新任政治局常委李克強的故鄉安徽省，35歲的農民周從好對十七大的期望，就是未成年的一對兒女中，哪怕有一個可以在未來成為“中等收入者”。染病肝硬化的他，還渴望漸趨健全的福利制度可以庇護他病入膏肓的軀體。
    單個的周從好當然無法進入執政者的視野，但共產黨黨旗上的鐮刀和錘子所表征的工農大眾，以及他們最為關心的物價房價、福利保障、醫療教育，已集體占據了執政黨的心靈空間。十七大上，胡錦濤宣稱“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是中國共產黨人的一貫主張”。
    十七大期間，美國財經媒體報道了首都機場附近的豪華別墅。翹首門前的小天使雕像，逶迤在廳堂的水晶吊燈，恭候于門口的穿戴蕾絲花邊制服的女傭，樣板別墅的細節，合上英國人胡潤最新發布的中國富豪排行榜，百余名即使以美元計算也能稱得上億萬富翁的中國人，將中國階層分化背后的貧富分化推向極致。
    新加坡東亞研究所所長楊大利說，看到利益集團之間社會各階層之間日益失衡的中國執政黨，正在轉變理念，更加注重地區平衡，轉變是合適的，改革的政策也是正確的，但是，效果還不夠。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想這樣的轉變應該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十七大報告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前面的那個慣用動詞，由“建設”悄悄換成了“發展”。
    是次大會上，充滿人本精神的“科學發展觀”寫進了黨章。根據中共“通過法定程序將黨的意志上升為國家意志”的執政方式，外界揣測，明年3月的全國人大會議上，科學發展觀有望寫進憲法修正案。
    寫到紙上的法律，落進政治報告的“承諾”，究竟能兌現多少，“上面”的“經”會不會被“下面”念歪了？官方網站上，網友們以各自的語言，表達了他們對十七大的情緒和期待。
    全球化研究者認為，后WTO的時代背景悄無聲息地拔高了民眾對執政黨的心理預期。相對而言，十七大的民主化程度是迄今最高的，過去五年來中共給民眾帶來的福利是史無前例的，但是民眾的胃口也是空前的，他們的心理預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片面看，今日中國絕大多數家庭的財富在近幾十年來均達到了最高值，可是他們的滿意程度未必同步升至最高點。因為，越來越快的互聯網將人們連接到越來越大的世界體系，可資參照的對象早已發生了變化。

中國已無退路
    十七大期間，以民生和社會和諧為主題的記者招待會上，衛生部副部長高強透露了國務院醫療衛生體制改革小組調查后的結論：中國醫改不會突破以人為本的底線，在堅持政府主導的同時，還要結合市場機制，歡迎海內外社會資金入場。
    面對“全民醫保是個夢”的現實，遙想十七大代表、宿遷市委書記張新實面對各界爭論宿遷醫改方向是否對頭時的不安，觀察人士指稱，中央政府在“醫改大爭論”中保持了理性。
    今年春夏，《人民日報》以“理論解答”的方式，透露了中共在意識形態問題上的立場，反對北歐式的民主社會主義才是馬克思主義思想正統的提法。十七大上，中共又一次高調宣布社會主義旗幟不會變，黨章上寫明的黨的性質不會變。
    同樣不會改變的是改革開放的市場化選擇。十七大開幕式那天，香港《星島日報》以《胡錦濤：停頓倒退無出路》為題，在頭版頭條援引了胡錦濤的政治報告：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選擇，是中華民族復興的必由之路，方向和道路是完全正確的，停頓和倒退沒有出路。
    在政治領域，雖然十七大再次聲明中國“決不搞西方的三權分立和多黨制”，但限制政府權力保障民眾權利已成政改主線。據稱，國家發改委業已制定公眾有序參與政府決策的方案，政府與民眾合作管理公共事務的嘗試，即將進入快車道。
    思想領域，馬克思主義依舊是科學社會主義不可動搖的指導思想。首次現身黨代會政治報告的“心理疏導”和“人文關懷”，還是透露出中共“思想政治工作的新變化”，尤其是在和諧宗教關系上。習近平去年春天曾以浙江省人大常委會主任的身份，出席了首屆世界佛教論壇開幕式，劉延東當時以全國政協副主席的身份在開幕式上致詞。在江南，有神州第一寶塔美譽的常州天寧寺寶塔今春開光。
    中國正從一個認為封閉比開放生存得更好的世界，走向一個認為開放就能繁榮的世界。胡錦濤政治報告中“信息化”和“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大局”的表述，呼應了《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里德曼《世界是平的》的主要觀點。一年前，中國出版商僅僅在一個月之內，就借助互聯網和內部局域網，搞定了從引進版權到中文版面世的全部過程，從側面見證了“世界是平的”這一執政黨不得不正視的外部環境。
    十七大期間，海外媒體圍繞人事變動的新聞報道，也被中國民眾通過互聯網得以知悉。新聞出版總署署長柳斌杰也在此間對英國《金融時報》表示，中國已放開地方報紙、出版集團乃至政府的新聞網站在國內外上市。外電報道說，柳斌杰認為整體上市將令報業企業對投資者更具吸引力。
    這一切，在過去是不可能的。而今，經濟民主化、信息民主化、技術民主化潮流將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觀察家認為，在日益交融的世界，已經綁上了全球化戰車的中國沒有退路，融入經濟全球化政治民主化的國際體系，是一個不可逆轉的大趨勢。在這個經濟全球化政治民主化社會公平化的網絡中，中國除了向前，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