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他們住在高樓,我們淌在洪流

出了事情的時候,“警察去找校長,校長去找老師,老師就只能找家長。家長回答你:我們都在深圳打工,一年才見孩子幾次?!?/blockquote>

責任編輯:奎因

出了事情的時候,“警察去找校長,校長去找老師,老師就只能找家長。家長回答你:我們都在深圳打工,一年才見孩子幾次?!?/p>

從二月柏林電影節因制作原因取消展映,到暑期因“技術原因”當天撤檔,最后提前三天前匆忙定檔在10月25日,《少年的你》堪稱今年最命運多舛的華語片。

從去年公布海報以來,這部電影因為薛定諤的檔期而收獲了斷斷續續的關注,終于在定檔開映后達到爆發點,首映當日就破了兩億票房。令人欣慰的是,電影在完整減去了兩分鐘又另外調整了五分鐘后,保住了作品的完整性。

《少年的你》有著華語青春片的少見樣貌,挑戰并打碎以往人們對于校園主題的想象,完整地呈現了環環相連的校園霸凌形態,以銳利的視角觀察并刺痛了觀眾。它談論的話題值得所有人關注,值得多維度的討論。

故事講述了陳念(周冬雨)因為給自殺的同學蓋上衣服,成為了被霸凌的目標,后來班級都孤立了她,而霸凌她的人開始變本加厲地使用暴力。迫不得已,陳念向小混混小北(易烊千璽)尋求保護。之后發生的一連串起伏,深刻地影響了他們未來的人生。

沒看電影之前,大多數觀眾似乎被“霸凌”這個吸睛力極強的字眼抓住了。校園霸凌這個話題本身非常敏感,涉及未成年的道德教育幾乎處處雷區,談青少年犯罪及追責更是進退兩難。討論這類話題的文藝作品,在當下的環境,是很難完整地敘述霸凌并討論問題根源的,含蓄與折衷的表達難以避免。

《少年的你》在描述霸凌的殘酷性上做了妥協。上映版本剪掉了小北與小混混互扇耳光,以及陳念被惡意關在廁所隔間里的片段。在拍攝的時候,也用了較多的面部特寫,加上碎片式的剪輯來減少對霸凌動作的直視,避免直面真實的殘酷。

然而,打了折扣的殘酷也依然是鋒利的。陳念被同學圍追堵截,孤立,蕩婦羞辱甚至猥褻,都令人不忍卒睹。有壓迫感的氛圍強有力地滲透,整個觀影過程都令人如芒在背??窗粤铇蚨螘r,我清楚地知道,它其實已經柔化了真相,但呈現出的效果依然觸目驚心,現實遠比這更恐怖,令人疼痛且難以承受。

看電影的時候,我會想為什么欺凌者有如此的惡念。當學校成為欺凌者的樂園,無辜的同學在教室、體育館、洗手間里,在課上、自習或課間,隨時隨地都會被欺負,四處皆是地獄。

2018年9月中國最高人民法院網公布的《司法大數據專題報告之校園暴力》中顯示,近六成校園暴力案件涉及故意傷害,超八成校園暴力案件為無預謀的突發性沖突犯罪,11.59%的校園暴力案件中出現受害人死亡的情況。暴力只是霸凌的一種形態,沒有暴力成分的霸凌多種多樣。

電影借黃覺扮演的警察之口,指出了社會對于校園霸凌的干預是極其有限的。出了事情的時候,“警察去找校長,校長去找老師,老師就只能找家長。家長回答你:我們都在深圳打工,一年才見孩子幾次?!笨梢?,如何管教青少年霸凌者是難以著力的。

現實中也是如此。聯想到最近發生在大連的13歲男孩殺害10歲女孩的新聞,青少年毫無顧忌地做惡是真實存在的現況。我們很難判斷這些孩子的天性是否就是惡的,但可以提問的是,父母和老師有沒有對可能發生的欺凌進行防范教育?在發現了欺凌的情況后,有沒有指出這種欺凌的錯誤性?我們如何保護被霸凌的孩子,又如何制止霸凌者并管教他們,是一個長遠的問題。

說回電影,它在講出了一條清晰的劇情線的同時,留下了這些值得反思的問題,足以證明其過硬的質量。曾國祥對于片子的掌控力有著明顯的進步,較之《七月與安生》,《少年的你》已經顯得非常成熟有野心了。除了收放自如的視聽語言,更令人驚訝的是作為一個香港導演,曾國祥對于內地高考文化的了解與思考。

喊口號跑操、按成績排座、高考誓師大會,甚至是警察對校園案件進行干預的方式,可以看出,曾國祥不但非常了解內地的校園,還對這些情況有著自己的判斷和理解,鏡頭里始終藏有一些道不明的曖昧情緒,有一些矛盾的思考。我很喜歡他將高考電腦閱卷頁面剪成蒙太奇的處理,放在真相披露的大結局之前,有一種時光飛逝之后,達摩克利斯之劍即將落下的宿命感。

曾國祥對演員的調教在這一部也更加得心應手,周冬雨和易烊千璽雙雙拿出來入行以來的最佳表演,兩個人的對手戲也非常默契,靈光乍現。周冬雨的表演已經脫去了演少女時模版化的古靈精怪,這一次演出了一個脆弱與堅強的共存體。陳念這個角色從頭哭到尾,周則對于流淚的表達有著細膩的處理,每一種哭都有纖毫的不同,表達充沛而有說服力。

易烊千璽則是巨大驚喜,這是他第一部大熒幕作品,完全經受住了特寫鏡頭的考驗,少年的面龐流露出叛逆,輕浮,要強,逞能,也有嚴肅,責任,悲痛,脆弱,甚至滄桑,像一個真正成熟的男性。盡管表演經驗尚不豐富,易烊千璽做到了完全打開自己,表演的痕跡寥寥,是完全成為了小北。

最后,讓我們來談一談抄襲。原作《少年的你,如此美麗》的抄襲了多部作品是板上釘釘的事,毫無爭議也無可辯解。即便是認為校園霸凌的話題值得寫,玖月晞的做法也并不可取。

但校園霸凌現象并不因為玖月晞抄襲就變得不值一提,這個話題本身有著被低估的價值。電影也是好作品,在觸及了電影審查的邊界后,將整個故事帶到了小說沒有企及的高度上,體現出了極強的社會責任感,這些都是小說所不具備的。改編作品并不與原作小說同質,為制作電影而付出辛苦的工作人員,貢獻了一部非常優秀的現實題材作品。他們不應該因為電影劇本的來源小說有抄襲而受到指責。

這部電影向社會之中的每一份子,扣問現實并呼吁行動,這是非常有價值的。衷心地希望大家可以放棄對抄襲的憤怒和對于偶像的偏見,到電影院去看這部作品。少年值得被保護,《少年的你》值得更多人看到。

網絡編輯:貳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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