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特輯】林語堂故居 我要一小塊園地,葉落歸根
自南京的中山陵、廣州的中山紀念堂落成后,白墻、藍瓦就成了民國時期陵園的標志性元素。林語堂先生卻用它來設計宅院。他只要“院中有樹,樹上有天,天上有月”的生活。
林語堂 生于清光緒二十一年,福建龍溪(今漳州)人。曾獲上海圣約翰大學學士學位、美國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碩士學位、德國萊比錫大學語言學博士學位,是一位以英文書寫揚名海外的中國作家,也是集語言學家、哲學家、文學家、旅行家、發明家于一身的知名學者。
“我要一小塊園地,不要遍鋪綠草,只要有泥土,可讓小孩搬磚弄瓦,澆花種菜,喂幾只家禽。我要在清晨時聞見雄雞喔喔啼的聲音,房宅附近有幾棵參天的喬木。”林語堂腦海里的理想家園是一座標準的中式宅院,而真正實現在陽明山腰的建筑卻是西班牙風格的,由其本人親自設計。
林語堂1936年8月移居美國,1966年6月返臺定居。旅美30年,他不置一寸房產,始終盼望葉落歸根。決定回臺灣時,臺灣當局驚喜不已,專門在陽明山上劃出一塊地,供他自行建設,以示對名士的禮遇。
林語堂選擇用藍色的琉璃瓦搭配白色的粉墻,其上嵌深紫色的圓角窗欞,外面是螺旋式的廊柱和羅馬式拱門?;乩葒梢蛔暮显?,院內種有翠竹、楓香、蒼蕨、藤蘿,移來各式奇石,還有中式園林必備的魚池,池邊修有大理石椅,可享“持桿觀魚”之樂。據說,當年有人嘲笑林語堂:自南京的中山陵、廣州的中山紀念堂落成后,白墻、藍瓦就成了民國時期陵園的標志性元素,林卻用它來設計宅院。林語堂對此卻并不在意,他認為只有美與不美的分別,心中自有一套中西交融的審美標準。夜里,在自己設計的宅院里散步,興之所至,嘆道:“宅中有園,園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樹,樹上有天,天上有月,不亦快哉!”
正是因為太愛陽明山的這片土地、這個中西合璧的院落,林語堂在香港去世后,遺體依其心愿移回臺北,葬于院內“有不為齋”北面的山坡上。
林語堂故居座落于陽明山腰,是先生生前最后十年定居臺灣的住所。建筑以中國四合院的架構,結合西班牙式的設計,意境典雅精致,體現了語堂先生中西合璧的審美旨趣,和自然從容的生活態度。
1985年5月,臺北市政府將這里作為“林語堂先生紀念圖書館”對外開放。其后,臺北市文化局對之進行了擴充,2002年3月26日再次開放時,已成為綜合了展示參觀、文化講座、餐飲休憩等功能的多元空間了。
林語堂故居分為室內展區和墓園兩個部分,室內展區又由書房、臥室和有不為齋(客廳兼餐廳)構成,走廊則以年譜的形式展示先生生平。林語堂夫人廖翠鳳女士捐贈了大量先生的藏書、著作手稿及遺物,展品很是豐富。
按照參觀順序,本應先去書房展示間。但我覺得,先去走廊了解林先生的生平,藉此更能理解林先生的個性與成就。其他展示間展出的物件,不過是額外的注釋。從年譜可知,林先生一生創辦過三本雜志《論語》、《人間世》、《宇宙風》,由于提倡幽默文學,故得“幽默大師”的雅號。他一生多用英語寫作,《吾國吾民》、《生活的藝術》、《京華煙云》、《風聲鶴唳》、《老子的智慧》、《蘇東坡傳》等都是其英文經典作品,在向西方推介中國文化方面功不可沒。
林語堂有句話流傳甚廣:“不做文人,還可做人,一做文人,做人就不甚容易。”他所說的“不做文人”大約有兩層含義:一是不要做一個“學而優則仕”的傳統文人。在他的一生中,有過多次做官的機會,都被他笑瞇瞇地推掉了;另一層則是不做一個純粹的學者,將學術當作目的。他曾講,讀書的目的有二,“面目可愛”和“語言有味”,即讀書只是為了給生活增添樂趣。他也與一般意義上的讀書人不同,興趣廣泛,喜好旅游,更熱衷發明。在書房展示間的書桌上,陳列著一部由他發明的打字機,采用他發明的“上下形檢字法”,一分鐘可打50個字,為當時中文輸入速度之最,且使用方便,人人都能掌握。林語堂1931年便開始構思設計這臺打字機,前后花費幾十年心血。這部機器,備有7000個字,其他字則可通過拼印左右偏旁組合而成,這樣算來約可打出9萬個字。
從書房踱至臥室,臥房極為簡樸,一床一被,由此我們可體味林所提倡的“生活的藝術”—“我相信人生一種最大的樂趣是蜷起腿臥在床上。為達到最高度的審美樂趣和智力水準起見,手臂的位置也須講究。我相信最佳的姿勢不是全身躺直在床上,而是用軟綿綿的大枕頭墊高,使身體與床鋪成30角度,把一手或兩手放在頭后。在這種姿勢下,詩人寫得出不朽的詩歌,哲學家可以想出驚天動地的思想,科學家可以完成劃時代的發現。”
從書房走入客廳兼餐廳,抬眼望見林語堂先生自題的“有不為齋”四字。林曾言:“人世間如果有任何事值得我們慎重其事的,不是宗教,也不是學問,而是吃。”如今這里已辟成咖啡廳,不少游人瞻仰大師之余在此小憩。
坐在窗邊小桌旁。正逢落日,余暉將門窗的影子拉長,拖曳在地上。推門走上觀景長廊,遠處是臺北市,一低頭,樓下坡上是林語堂的安息之所,亦是他生前每日散步必經之地。廊中、墓前,不少年輕人在休息、交談,沒有人在意這是一個墓園,仿佛林先生也是大家身邊的一員。我猜想林先生會喜歡這樣的環境,這也許是他不曾設想過的身后的“生活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