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潛入深海,95后女孩與浮游生物做朋友
最近,大家紛紛開始為新年旅行做計劃,海島潛水成了越來越多年輕朋友的選擇。
責任編輯:盧紹聰
最近,大家紛紛開始為新年旅行做計劃,海島潛水成了越來越多年輕朋友的選擇。
95后阿浮也對此癡迷已久,在她心中深海有著不為人知的可愛一面,“深海對很多人來說,是未知且恐懼的地方,但我對于就是神圣而美好的,觸手可及的星空?!?/p>
阿浮
水下攝影師,微博@Homoplankton,喜歡浮游生物也喜歡潛水。
一個又一個夜晚,她潛入水中與深海相處,與泳姿優雅端莊的海蝴蝶一同暢游,被藻類發出的幽幽藍光所治愈,為萌趣海洋生物幼體拍寫真。
真正與深海接觸過的她一點都不覺得可怕。每次別人問她:“夜晚懸浮在外洋不會有怪物?不會感到害怕嗎?”她就會像自家孩子被污蔑了一樣委屈,心里想:哪兒來的怪物??!只有迷你星空里的天使。
一種觀察生物的哲學
2016年,大西洋,巴哈馬的一個絕美小島上,沒有網絡,甚至連電話都打不了,卻讓阿浮和海洋真正地相遇。在此之前,這個生活于中國內陸城市的重慶女孩,從沒想過會與海洋產生什么關聯。
她在小島上待了一個月,只做兩件事——浮潛和學習。這不是一場休閑度假,而是在美國念大學選修的海島實地考察課。她和同學們幾乎每天花6至8個小時泡在海水里浮潛,觀察當地的海洋生態?;氐桨渡?,還要深究科學知識,寫觀察日記,背誦物種分類、習性等知識點,準備課程測驗和考試。
阿浮沒學過潛水,甚至連浮潛都沒試過。她第一次浮潛的感覺與大多數人一樣,感嘆于水下風景的新奇。隨著對海洋生態的了解加深,她開始感受到了有別于第一次浮潛的風景。
后來的每一次下水,阿浮都能將隱藏在海洋中的樂趣挖掘出來,有時發現身邊擬態生物的藏身之地,有時分辨出兩種相識物種的差別,又或是遇到書本中出現的看到生物而驚喜不已。
在小島的一個月里,海洋的多樣性讓她著迷,“原來那么小的地方有那么多我沒有見過的東西”。
阿浮學習到一套觀察生物的哲學。那時,她從書本上看到海百合后便特別執著,非常想能親眼看到它,“它的自然歷史非常悠久,在幾千萬年前的白堊紀是海洋里霸主,是當時主要的捕食者。我當時覺得好厲害,一定要見到海百合”。但直到最后離開小島,阿浮也沒見到。親眼目睹海百合的愿望一直留在她的心底。
后來,她去了馬來西亞學潛水,第一次下水就發現一株海百合,身處水下無法發聲也遏止不住她興奮的心情。她含著呼吸咬嘴不斷發出咕咕咕的聲音,四周的人都在好奇她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
上岸后,她向同伴分享剛剛發現海百合的興奮,但他們卻習以為常地說:“這有什么好激動的?”因為海百合在東南亞十分常見,幾乎遍地都是。阿浮知道了“真相”后仍然覺得海百合很特別。
“像海百合這樣的‘背景物種’,大家都覺得理所當然,也不會主動了解。我覺得不應該這樣。物種的魅力不只是長得有多漂亮,有什么有趣的共生。它怎么從遠古演化成現在的樣子,這個過程才是物種最重要的部分”。
第一次便陷身于無盡黑暗
偶爾在網上看到水下攝影師RichCollins的黑水攝影作品,讓阿浮對黑水潛水充滿了向往。這時她才知道原來還能深夜在遠洋潛水。在對自己中性浮力(能懸浮在水中的能力)有一定信心后,她在2018年末決定嘗試一次黑水潛水,那一次可謂是“不知者無畏”。
黑水潛水在晚上超過1000米水深的海域進行,潛水員懸浮在水下20米左右的深度。開始潛水前,工作人員會往海里放一條30米長的繩子,上面每隔5米綁了一盞大燈。等待5分鐘,生物被燈光吸引聚集后,潛水員再下水在附近潛水。下水前,工作人員向阿浮強調,不能潛遠了,要在燈附近潛,不然就找不到船了。
第一次黑水潛水的阿浮對周遭的事物都很好奇,連一只章魚都不例外。她追著一只章魚,記著工作人員的叮囑,追一段回頭看一下燈。
但她最后一次回頭,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只有自己手上的搜索手電。手上的光源讓她沒那么害怕,但想要找到船的位置,她需要把手上的電筒關了,因為在黑暗中才有可能看到遠處微弱的燈光。
關了手電,她試圖尋找其它光源,但周圍什么都沒有,“拍攝用的閃光燈在水下會特別明顯,但我連隊友的閃光也看不到,船的燈也看不到”。這讓阿浮感到害怕,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身處一片漆黑當中,很可怕。不是普通的黑,是那種無盡的黑暗,好像要被吞噬了一樣”。她分不清自己是否在移動,也不清楚有沒有人來找她,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被遺忘了。
在海里飄著游著,一股幽藍色的光從腳蹼開始流淌到她的身邊,那是某種藻類散發出來的。
阿浮發現自己每蹬了一下腳蹼,藍光便隨著水體振動浮現變幻。開始變得放松的她甚至還忘形地把玩起了藻光,“看著一片藍色的光超級漂亮,內心平靜了些,我還一直在那里蹬海藻,玩了兩分鐘”。
為了讓大家更容易找到她,阿浮直接升到水面,在水下把手電筒打開,從下往上地散射出一大片光線。最后,她飄在海面上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被大家發現。阿浮后來發現自己并沒有游得特別遠,只是深夜的海底能見度低,所以游幾十米就看不到燈了。
這次經歷讓她刻骨銘心,“自從那一次后,我就特別謹慎。但我也沒有那么害怕了,就算走丟了,也不會那么驚慌了?!?/p>
深海最接近生命起源
用“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來形容阿浮對黑水潛水的喜愛也不過分。從第一次接觸到現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她已在世界各地進行了5次黑水潛水,每次至少在當地待2至3周。她甚至連微博名都改成了“Homoplankton”,“plankton”指“浮游生物”,而“homo”則是“人”的意思。
浮游生物是分布全球的、被忽略但很美好的動物群體,阿浮說道。它們比我們想象的要豐富,也是海洋生態系統構成的基礎,這是阿浮如此關注它們的原因之一。
拍攝浮游生物時,她還能接觸到來自不同棲息地的海洋生物。因為很多海洋生物的幼體或“青少年時期”都會經歷一段浮游的階段,長大的成體最終可能回到珊瑚礁、海岸邊、甚至深海。
每一張阿浮拍攝的浮游生物照片背后都離不開努力和運氣。雖然從船里放下來的大燈能吸引海里的生物,但想要觀察到它們還是得靠手上的搜索手電。搜索手電的光照直徑只有半個巴掌大,所以阿浮每一次下水都會一直保持“搜索”狀態,不斷地在水里游來游去,盡可能觀察到更多生物。
即使十分努力地找到了,想拍攝記錄下來,還需要它們的配合。如果運氣不好,一直追著它也拍不到。
阿浮就遇到了一只永遠都不正臉看她的小螃蟹,“它游得超級快。你追著它,努力把鏡頭對在它臉上,馬上就把屁股對著你。永遠都拍不到它的正面”。
阿浮對它始終念念不忘,提到它便十分激動:“它長得特別可愛!眼睛很大,腦袋上像戴了皇冠一樣,鉗子像我們狗刨式游泳時夾在胸前一樣!”
對于海洋生物,阿浮特別地偏心,在陸地上看到蝴蝶都會繞著走的她,在海里看到腿都數不清的多鱗蟲卻覺得很可愛。她常常沉醉在浮游生物之中,甚至還親切地它們為“小天使”。
許多“小天使”真的有著一雙“翅膀”,游動的姿態十分輕盈。比如與蝸牛一樣同屬于腹足綱的海蝴蝶,在遠洋便演化成晶瑩剔透的翼足螺,為適應生活長出了精靈翅膀一樣的翼狀瓣,在水中悠然自得地飛翔。擁有翼狀瓣的還有海螺、扇貝等腹足綱、雙殼綱動物的幼體。
阿浮曾遇到一只海螺寶寶,展開著鑲滿了“小彩燈”的透明“小翅膀”與她同游了一段。她對著它拍了幾張照片后,小海螺好像被嚇到似的,收起了翅膀瞬間就沉入了見不著底的黑暗里了。
這是貝類幼體獨有的逃生方式,“遇到了捕食者的時候,它會迅速把像翅膀一樣的翼狀瓣收進殼里,一下子失去了浮力,就立馬加速往下落。捕食者就追不到它了”。
阿浮能近距離觀察這些來自深海生物,其實得益于名為“浮游生物垂直遷移”的生物現象。來自深海的浮游生物每逢入夜便來到海面,每晚地球的各海域都會上演這樣的大遷移。她認為這是深海與地球表面,甚至是與人類的連結。
每一次阿浮黑夜潛入水中尋找浮游生物,她的心里都特別平靜。因為她知道:生命也許起源于深海的火山口,“它們都來自與生命起源最接近的地方。我完全不覺得深??膳?,因為它更多給我一種神圣、平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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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阿浮一同潛入深海吧!
即使在同一水域,不同季節里遇到的生物也不一樣。以下都是阿浮在菲律賓阿尼洛潛水時遇到的“小天使”。
遇到這只斑馬章魚寶寶,阿浮心里的第一反應是:“小朋友你的‘腦花’好好看!”她立馬摁下快門咔咔咔地拍了幾張,閃光吸引了很多小蝦小蟹聚集到它身邊。那一幕把阿浮震住了:“小朋友你是夜幕里悄悄綻放的煙花吧?!庇腥さ氖?,斑馬章魚的“腦花”是消化器官。別看它現在相當可愛,“它長大了就像黑社會老大,腦袋不透明了,看不見豹紋‘腦花’,也沒有彩色色素點,就是一只黑白相間的章魚”。
阿浮在菲律賓遇到了在當地并不常見的燈塔水母,也就是俗稱的“永生水母”。它的永生不是指傳統意義上的“長生不老”,而是它能逆轉發育進程,實現“返老還童”,如果不被捕食或病死,這個循環就不會被打破。遇到燈塔水母的阿浮十分激動,因為她一直渴望能親眼看到它。她沒期待過這次能遇到燈塔水母,這樣的不期而遇帶來了更大的驚喜。
在拍攝過程中,燈塔水母一直處于舒展的狀態,“如果它感受到威脅會把觸須收縮起來,就像一個果凍一樣”。乖巧的燈塔水母還一直配合拍攝,“不像其他水母,被光照后會慢慢游走。如果它往下沉就追不到了,因為我根本去不了更深的地方”。最后阿浮跟了它十多分鐘,在運氣加成下才拍到這樣珍貴的照片。
在一片飄滿“雞蛋花”的水域,阿浮遇到一群魷魚大軍。它們游得飛快,甚至還剎不住車直接撞上了阿浮??伤吹瓜袷芎φ?,立馬吐出驅敵的墨汁。這時阿浮才知道“雞蛋花”原來是這些小家伙亂噴的黃色墨汁。
海鞘身上坐滿了小章魚,像坐火車似的排成一排。小章魚變成與海鞘消化系統相似的亮橙色,仿佛是海鞘上長出來的一樣。阿浮當時覺得特別壯觀,因為章魚是獨居動物,很少能看到一群章魚成群結隊地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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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城市畫報)
網絡編輯:柔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