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長子談老頭兒“劣跡”:當槍手賣文采,搞文學“賊心不死”

2020年3月5日是著名作家汪曾祺誕辰100周年。3月8日,汪曾祺長子汪朗受人民文學出版社之邀,以線上直播的方式回憶“我的父親汪曾祺”,并以人文社2019年出版的《汪曾祺全集》為佐證,首次向讀者們吐槽他們家老頭兒的幾個“劣跡”。

2020年3月5日是著名作家汪曾祺誕辰100周年。3月8日,汪曾祺長子汪朗受人民文學出版社之邀,以線上直播的方式回憶“我的父親汪曾祺”,并以人文社2019年出版的《汪曾祺全集》為佐證,首次向讀者們吐槽他們家老頭兒的幾個“劣跡”。

所謂“劣跡”,于汪朗而言便是老頭兒干出的“一些按照現行標準來說不是太正面的事情,但是也是挺好玩的事情?!钡湫偷睦?,汪朗在講座中列出三條:第一條是汪曾祺上大學的時候當槍手,被聞一多先生發現了;第二條也是他上大學的時候賣弄文采,被沈從文先生批了;第三條是他當了“右派”以后死不悔改,檢查里頭還死氣白咧的要搞文學創作。

著名作家汪曾祺

“這些都不是我在這憑空編出來的,都是《全集》里邊文章作為實實在在的證據,買到《汪曾祺全集》的讀者在看的時候可以對這幾方面多加關注,也算是一個小小的導讀吧?!蓖衾收f。

代人捉刀,聞一多稱贊“寫得比汪曾祺還好”

汪曾祺1939年考取西南聯大中文系。當時中文系里名教授云集,像聞一多先生、朱自清先生、羅常培先生、沈從文先生、王力先生都在中文系任教。

汪朗說,在大學期間,老頭兒說不上是好學生,也說不上是壞學生,起碼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學生,學習比較隨意,喜歡聽的課就多聽一點,不喜歡聽的課可能經常逃課去干點別的,自己翻書,或者在茶館里頭自己看東西。所以很難用現在通行的定義來描述他,可能在某些方面是所謂的學霸,另一方面就是學渣了。

西南聯大中文系學友:李榮、汪曾祺、朱德熙

比如朱自清的課汪曾祺就不愛聽,覺得朱老師講課一板一眼,太過謹細,所以經常逃課。后來朱自清先生拒絕汪曾祺給他當助教,就是因為慍怒他逃課太多。而聞一多先生的課汪曾祺就非常喜歡,因為聞先生的課上竟然可以抽煙,臺上臺下一同吞云吐霧。

汪曾祺從西南聯大畢業以后,比他低一屆的同學楊毓珉,有一次臨到期末聞先生有一門課需要考試,找汪曾祺代寫一篇讀書報告。汪曾祺欣然應允。結果這篇報告,聞先生看過以后大加贊賞,說寫得非常好,比汪曾祺還好。楊毓珉覺得不好意思,便坦白說這篇東西就是汪曾祺替他寫的。

“后來他(楊毓珉)把這個東西交給我們的時候是2000年左右,那時候老頭兒已經不在了,他從箱子底兒把這個東西又找出來(這個不是汪曾祺給他寫的原文,是他抄的一個抄件)交給我。他跟聞先生也坦白了,聞先生也比較大度,也讓他畢業了,但是沒有給他特別高的分,大概七八十分吧?!蓖衾收f。

這篇代人捉刀的文章如今收在《汪曾祺全集》里,名為《黑罌粟花——李賀歌詩編讀后》。文中寫道: “他(指李賀)精神既不正常,當然詩就極其怪艷了。他的時代是黑的,這正做了他的詩的底色。他在一片黑色上描畫他的夢;一片濃綠,一片殷紅,一片金色,交織成一幅不可解的圖案,而這些圖案充滿了魔性。這些顏色是他所向往的,是黑色之前都曾存在過的,那是整個唐朝的顏色。李長吉是一條在幽谷中采食百花釀成毒,毒死自己的蛇?!?/p>

這篇文章體現出汪曾祺當年獨特的寫作特點,所以聞一多先生一看便知出自他手。同時 ,汪朗也指出,此文受到聞一多先生的稱贊,可能也與汪曾祺把聞先生講課的內容化入其中有關。汪曾祺曾在《西南聯大中文系》一文里寫道:“聞先生講唐詩,不蹈襲前人一語,講晚唐詩和后期印象派的畫一起講,特別講到‘點畫派’。中國用比較文學的方法講唐詩,聞先生當為第一人?!?/p>

小說只寫對話,沈從文批“兩個聰明腦殼打架”

在西南聯大,汪曾祺因才氣過人,受到楊振聲、羅常培、王力、沈從文等多位老師的青睞。楊振聲在漢魏六朝詩選課上,宣布汪曾祺可以免考。羅常培對汪曾祺的評價是“該生素具創作夙慧”。王力為汪曾祺的課堂作業寫下評語“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處不須論”。

沈從文先生更是對他青眼有加。汪朗說,老頭兒曾經多次寫過回憶沈先生的文章,而且很得意地說他不僅是沈從文先生的入室弟子,而且還是得意高足,這個都是事實。而且有一點他實在是不好意思說,沈先生教他個體文寫作,文學創作課讓學生課堂實習寫一些作品,對他寫出的東西給120分。滿分是100分,沈從文先生不管不顧給了他120分,所以他很得意。

汪曾祺和沈從文

但也不是沒有被批評和敲打的時候。汪朗指出,批評他的證據,這次也收在《汪曾祺全集》里邊了。比如,沈先生對他的文學創作,除了指點以外,有些時候也有批評,甚至敲打。汪曾祺曾經回憶,有一次他寫一篇小說,全篇全用對話,沈從文先生看過之后給他的評價是,你寫的不是小說,是兩個聰明腦殼在打架。從此汪曾祺明白了,小說中的對話要符合人物性格和經歷,不是作者顯示自己聰明的地方。

汪朗說,這次人文社出版的《汪曾祺全集》收錄了這篇兩個聰明腦殼在打架的小說。這篇小說原來已經遺失,人文社組織各種專家學者把它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來了。文章的題目叫《葡萄上的輕粉》,里頭還真是兩個聰明腦殼在打架。頭到尾,每段都是引號開頭,引號結尾,就是兩個人在對話,描寫、評論這些都沒有,全都是對話。說的都不是人話,就是兩個人在斗智斗勇。

“我覺得幸虧有了沈先生這種及時的提醒和教誨,讓老頭兒明白真正的文學創作的正確途徑是什么,要不然老頭兒的文學創作可能還不知道會拐到什么地方去,他可能也就不會有今天的這種成就?!蓖衾收f。

寫思想改造匯報還念念不忘文學創作 

汪曾祺從上大學的時候就立下了搞文學創作的志向,而且矢志不移。汪朗回憶,1958年老頭兒當了“右派”以后到張家口去勞動改造,就在那種環境下,他寫的思想改造匯報還念念不忘想搞文學創作,這個證據也收到《汪曾祺全集》第11卷詩歌雜著卷。

1958年,汪曾祺(右)在張家口農業科學研究所

“雜著就是亂七八糟,里面有檢查、有報告、有小傳,這個檢查是收的唯一一篇檢查??梢钥闯黾幢闼呀浀阶畹讓恿?,對于文學創作始終賊心不死?!蓖衾收f。

譬如在檢查里有這么一段:“我對現在的工作是有興趣的,但覺得究竟不是我的專長。有一晚無燈黑坐,曾信筆寫了一首舊詩。三十年前了了時,曾擬許身作畫師,何期出塞修芋譜,搔發臨畦和胭脂。我總是希望能夠再從事文學工作,不論是搞創作、搞古典,或民間文學,或搞戲曲,那樣才能‘揚眉吐氣’,問題即在于‘揚眉吐氣’顯然是從個人的名位利害出發,不是從工作需要出發,對于‘立功贖罪’距離更遠?!?/p>

汪朗感嘆,汪曾祺在那種情況下沒有說自己應該好好改造思想,徹底端正個人主義,而是還在想我應該搞文學創作,不管搞純文學、搞古典研究、搞劇本、搞民間文學都可以。所以,志向不改——這是好詞,反義詞就是“賊心不死”。

“但是正因為他有這種始終不改的志向,所以對他日后有機會重新拿起筆來搞文學創作有很大的幫助。他如果早早就死了這條心,他也不可能等到60歲以后很快進入旺盛的創作狀態。這就是我們家老頭兒的死不改悔的一個證據。這個檢查也收在《汪曾祺全集》里邊,也挺好玩的,因為他的檢查和一般人寫的檢查,整個行文風格都不一樣,跟寫散文似的?!?/p>

據悉,時值汪曾祺先生誕辰百年,人民文學出版社聯合高郵市文聯、新京報書評周刊以及全國十余家出版發行機構,一同發起汪曾祺先生百年誕辰系列直播活動。汪曾祺先生長子汪朗、著名學者孫郁、著名學者楊早、《汪曾祺全集》項目主持人郭娟等,以線上直播的形式為汪迷分享老頭兒其人其事,帶領大家再度走進汪曾祺別樣的文學世界。

網絡編輯:解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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