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猶有少年事
人由童年到老年,總要經過幾次蛻變,前期后期思想行為有段落。
責任編輯:朱又可
人到老年,忽然想做少年時代做過的事情,我的建議是馬上去做,不必考慮有用無用,做得好做不好,因為老人需要自得其樂。
(本文首發于2020年4月16日《南方周末》)
人由童年到老年,總要經過幾次蛻變,前期后期思想行為有段落。蛻,俗名知了皮,中藥叫蟬蛻。這種蟬的幼蟲在土壤里發育,周身包著一層半透明的硬殼,由出土到樹上,不斷地換殼慢慢長大。那些空殼和它的生活已經沒有關聯,文學家拿來比喻人生,西洋人另有說法,稱之為“嬰兒時代的鞋子” 。
人到老年,忽然想做少年時代做過的事情,我的建議是馬上去做,不必考慮有用無用,做得好做不好,因為老人需要自得其樂。我少時受過一點唐詩宋詞的訓練,后來立志做白話作家,那點訓練就成了我的蟬蛻,嬰兒時代的鞋子,深鎖在儲蓄室最底下的箱子里。終于有一天,我忽然又想去排列那七言八句,平平仄仄,好像少年的我回來陪伴老年的我。
在我把詩詞當做“文學紅塵”之后三十五年,我因為向中國大陸尋人而寫出一首古風,題目是《尋楊書質先生不遇》。我在十八歲那年,由陜西流亡至遼寧,少不更事,如盲人瞎馬,深得楊書質先生照顧。后來天翻地覆,兩世為人,感念隨年齡增長。三十五年后,中國大陸改革開放,我寫信給北京的僑辦,請他們查訪楊先生的下落,信末附了一首詩,希望僑辦的官員知道我的迫切期待之情。
那首詩是這樣寫的:
胸中少年事,戎馬一書生,秦月漢關路,白山黑水城。
冷齒論豪強,俯首啟童蒙,剛膽能伏虎,傲骨不從龍。
處處風波涌,歲歲石榴紅,煙塵迷蹤跡,畫圖思音容。
魚雁成何用,龜筮竟無靈,于今愿未了,但得再相逢。
僑辦要我提供楊先生原籍的地址,或者全國解放時楊先生在哪個單位工作,我都不能,他們沒有線索可以作業,也并未置之不理,感謝他們!把我的那首詩交給一家報紙,報紙把它當做投稿,登出來了。
這首詩雖然找人無功,卻引起多位讀者的反響,不用說,我受到很大的鼓勵。我在尋找老同學陳培業的時候,也訴之于詩。
抗戰后期我到大后方做流亡學生,陳培業是年紀最小的同學。我聽說他歷經土改、抗美援朝參軍、轉業教書和培訓師資各階段,幾番風雨,到達晚晴。我心情激動,立馬成詩:
翩翩最少年,聞雞投筆起。出入禍福門,鍛煉冰炭里。
北塞執干戈,南疆植桃李,情共青天老,心比明月洗。
大江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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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不理 校對:胡曉菲 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