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寶魯捷談ESG：基金回報與積極社會影響可以兼得
本期主持人：南方周末中國企業社會責任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劉丁
【編者按】
2019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提出將粵港澳大灣區打造為高質量發展的典范。
高質量的發展是可持續的發展。為系統關注、研究、推進和傳播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可持續發展，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及旗下南方日報、南方周末、“南方+”共同發起“粵港澳大灣區可持續發展共進計劃”，通過系列報道、調研和論壇等形式展現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可持續發展的現狀和未來趨勢，探討粵港澳大灣區企業可持續發展的無限可能。
作為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議題，ESG投資浪潮在國內方興未艾，隨著其發展壯大，必將成為大灣區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之一。
ESG投資，是指在傳統的以宏觀經濟、財政貨幣、公司財務指標、盈利效率等基本面分析之上，額外引入企業社會責任緯度的非財務類指標，納入投資決策系統。ESG的名稱縮寫代表著環境（E）、社會（S）、公司治理(G)。
一方面，大灣區金融機構踐行ESG投資理念，客觀上引導資金向大灣區可持續發展的領域流動，推動相關企業及區域的可持續發展；
另一方面，作為一種新興的投資理念及主題風格，ESG投資浪潮的興起，進一步加大了企業可持續性與股價之間的關聯，也從資本角度構成了對企業和企業家的督導。
近期的瑞幸咖啡事件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造假等原因導致股價暴跌，市值一夜之間蒸發352億元。
作為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探索ESG投資的荷寶集團，在投資研究體系、投資實踐、督導上市公司方面擁有許多寶貴經驗。
荷寶（Robeco）于1929年成立于荷蘭鹿特丹，以投資研究起步，截止2019年12月，其全球資產管理規模為1730億歐元，其中以ESG理念覆蓋的資產管理規模1490億歐元。
本期嘉賓：荷寶中國總經理、中國研究總監魯捷。
ESG投資可兼顧財務回報與積極社會影響
南方周末：關于ESG投資，荷寶的實踐歷史是怎樣的？目前在荷寶管理的基金產品中，有哪些ESG主題基金業績突出或者獨具特色，它們整體表現如何？
魯捷：荷寶的ESG投資旅程始于90年代，是第一批擁抱可持續發展的資管機構。
當時沒有太多關于可持續投資的研究或數據，因此荷寶必須建立自己的框架和數據庫，而且還須把這概念推廣給所有的投資組合經理。
過去，投資行業一般只習慣于關注宏觀、財務和運營等指標，可持續分析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全新的理念。ESG之路漫漫，近年我們很高興看到ESG在全行業逐漸普及，大家都開始認識到ESG的重要性。但同時，我們認為要實行可持續投資并非一蹴而就?？沙掷m投資是一個復雜的命題，即使荷寶這樣很早就開始采納ESG投資理念的機構，也依然在ESG投資中不斷學習摸索。
許多投資者認為可持續發展投資相比一般投資的回報更低，但根據晨星的數據，可持續投資解決方案，即“Sustainability Focused”和“Impact Investing”，其表現不低于“Sustainability Inside”。這支持了我們的信念，即我們可以在獲得有競爭力的財務回報的同時，實現積極的社會經濟影響。
南方周末：相關ESG主題基金的經理，在做出投資決策的過程中，是否會閱讀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這些報告對投資決策是否有真實的幫助？
魯捷：荷寶利用多種資源進行ESG研究。
“SAM企業可持續發展評估”（后簡稱SAM）是荷寶ESG的基礎。這是一種基于與特定公司相關的最重要的ESG問題來評估公司的方法, 每個公司超過100個數據點。這套方法在業界廣受好評，其獨特之處在于這些信息通常直接來自公司（而非公開數據來源)。這套方法評估每家公司最重要的ESG指標與同業平行對比，荷寶可持續投資研究團隊基于此制作公司分析。該體系還評估了對業務模式和價值驅動因素(銷售、利潤和風險)的預期影響。
積極所有權(投票權和參與權)也是荷寶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重要支柱。與公司直接接觸得到的有關ESG問題的信息，通過專家撰寫的主動所有權檔案反饋到投資流程中，投資團隊在分析公司時可以使用這些檔案。
公司發布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也是一個很好的信息來源。然而，作為投資者，我們總是需要持懷疑態度，并確定公司是否有“漂綠”嫌疑。
一個重要工具是通過恰當的指標和對比公司，來衡量結果。運用何種衡量標準取決于不同的主題:例如，研究人力資源方面，可以考慮員工流失率、員工滿意度；研究健康和安全，可以采用死亡率和疾病數量；研究生態效率，可以看每百萬美元收入的溫室氣體排放量。一定要清楚自己分析的目標，然后選對等的指標。
ESG投資在中國仍處于初期階段
南方周末：一些中國國內的基金會面臨ESG投資真實落地的難題，在如何切實踐行ESG投資方面，荷寶有哪些經驗可以分享？
魯捷：我們理解ESG投資在中國仍處于初期階段。第一，中國上市公司對ESG概念的意識相對較低，并且可持續性對其業務運營重要性的認識有限。第二，盡管超過一半的中國上市公司現在發布年度可持續性報告或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但大多數公司都認為這只是例行公事，并沒有對ESG管理進行充分披露。第三，與歐洲相比，中國股市缺乏一個促進可持續性投資的全面監管框架，歐洲卻利用許多國家法律或盡責管理守則對其進行監管。第四，信息匱乏（尤其是結構化數據）使得企業無法有效地評估自身的ESG績效，也不能和其他公司進行比較。第五，中國公司的投資者缺乏共同的聲音（例如英國有可持續投資和金融協會），導致無法要求更多以ESG為導向的管理和披露。
南方周末：在投資研究方面，能否介紹一下荷寶ESG相關的研究體系和方法，及其變化？對于上市公司的投資價值分析，荷寶如何平衡ESG的框架與企業估值模型等基本面分析框架之間的關系？在荷寶看來，相關研究逐步完善的關鍵因素是什么？
魯捷：對于我們的中國A股股票組合，我們基于荷寶的全球框架對ESG整合進行投資分析，并通過結合中國資本市場所展示的特征來強化我們的分析。為實現這一目標，我們采用分為三大步驟的框架。
首先，我們使用ESG數據庫進行量化評分，該數據庫結合了SAM新興市場ESG線上平臺和企業可持續性評估(CSA)的數據。CSA是一項針對3,000多家參與公司的可持續發展措施的年度評估，并且每年都在擴大其評估范圍。另外我們會考慮與中國市場關系密切以及能夠提供豐富信息的數據點，例如股票質押率的水平可視作未來風險的指標。當股價接近迫切需要轉移所有權以償還債務的門檻，特別是在行情看跌的市場條件下，高股票質押比率將成為一個警告信號
其次，我們會根據行業特定因子為所研究的公司建立ESG概況畫像，這些因子對公司長期績效至關重要。例如，強勁的環境策略對石油和天然氣企業至關重要，但對教育服務行業的參與者則不太重要。
然后，我們能夠以估值調整的形式將所有這些ESG分析整合到我們的投資案例中，形成對公司真正價值的觀點。也就是說在原來傳統意義基本面分析上建立的估值基礎上，我們ESG分析的結果會反映在進一步的估值調整中。從而，我們可以將財務和ESG績效整合在一起，與同行和行業最佳實踐進行基準比較，最后做出是否購買該股票的投資決策。
在荷寶看來，相關研究逐步完善的關鍵因素是對于數據的收集和完善，公司內部ESG專家與基本面研究團隊的緊密合作，以及本地研究團隊和公司不斷溝通，對行業認知的積累，從而做出更好的投資決策。
持續踐行ESG，督導上市公司
南方周末：在踐行ESG投資過程中，對于上市公司的篩選，荷寶通常會考慮哪些非財務的因素？
魯捷：我們基于行為、有爭議的武器和煙草等標準，排除有爭議的公司和國家。我們對跨國公司采用國際公認的準則，如聯合國全球契約或經合組織的準則，對有爭議的武器采用荷蘭簽署的條約，如不擴散條約。以煙草行業為例，因為煙草產品不符合聯合國全球契約的準則，所以荷寶排除煙草行業，不對其進行投資。
荷寶有一個參與專家團隊，定期與公司就重大財務可持續性問題進行對話。正如在前面的回答中提到的，這個過程讓我們更好地理解公司，信息可以反饋到我們的投資過程，也讓我們影響公司的行為。
舉個例子：荷寶一直在與亞洲一家大型ODM就其可持續問題對話，對話的重點是公司治理?；仡櫤蓪?016年和2018年期間的對話工作，我們發現一部分參與目標已實現了，可以說是成功參與的案例。多年來的努力，成功讓該公司通過母公司和其子公司之間的明確分離來解決關鍵的治理問題，將增加的利潤分配給知識密集型業務，包括對提高對研發工程師的激勵。董事會更獨立，創始人不再擔任董事長，也不再是公司運營委員會的成員。盡管該公司尚未解決股東權利問題，即以運營子公司的股份補償部分高管，但荷寶通過參與，已經實現了董事會治理和投資者溝通兩個目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