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中國知青上山下鄉四十周年】一個人的知青故事:我們不能不謙卑

在粵語里,“闔家鏟”(全家遭惡禍)這個詞,幾乎是最高量級的詛咒語。在1968年末那個蕭瑟的秋冬,這個詞,竟然成為我家——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的顯著標志

責任編輯:馬莉

■編者按
四十年前的1968年,大規模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從根本上影響和改變了與共和國同齡的一代人的命運。被稱作“老三屆”(“文革”前高、初中各三屆學生)的一代城市青年,懷抱單純的熱情理想,落籍到中國社會的最底層,歷經各種磨難,使他們不僅深入了解了中國廣大鄉村和農民的真實情狀,還體會到社會人生的諸般嚴酷世相,從而形成了一個獨特群體的獨特個性,以及一個獨特的共名——“知青”。盡管知青運動作為一種人為的社會工程今天已不復存在,對它的歷史評判也還有待由粗到細的仔細清理,但那一代人的經歷,已經在共和國史冊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則是毋庸置疑的。

人類所經歷的每一段歷史,無論后人對它的評判如何,都值得當事人緬懷,特別是災難性的歷史。緬懷就是紀念。而所有的紀念,都是一種反思。

本報從本期開始,將陸續發表旅美著名學者蘇煒先生當年作為廣州知青赴海南島墾荒的真實故事,敬請垂注。


我們度過了充滿狂熱和蒙昧的迷茫歲月,我們都有一段被耽擱、被犧牲的青春時光。要抱怨,我們或許是有理由抱怨的。但仔細想想,我們惟一不可抱怨的,就是在那個風雨如磐的年代里,不但接納了我們,同時也在呵護著我們、熨暖著我們的——土地和鄉親。——作者

蘇煒簡介
中國大陸旅美作家、文學批評家?,F任教于美國耶魯大學,為耶魯東亞系中文部現任負責人。1953年出生于廣州。1968年下鄉海南島儋縣西培農場。1974年開始發表文學作品。1978年考入中山大學中文系,大學畢業后赴美留學,獲洛杉磯加州大學文學碩士,并在哈佛大學費正清東亞中心擔任過研究工作。1986年回國工作,任職于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1990年后定居美國。著有長篇小說《迷谷》(1999,臺北爾雅出版社;2006,北京作家出版社),《米調》(2007,廣州花城出版社);學術隨筆集《西洋鏡語》(1988,浙江文藝出版社),散文集《獨自面對》(2003,上海三聯書店),《站在耶魯講臺上》(2006,臺北九歌出版社)并論文多種。最近創作了“中國知青組歌”《歲月甘泉》的歌詞(作曲霍東齡,太平洋影音公司出版)。



當年在海南島圍海造田的知青伙伴們,前左一為本文作者


牛車成為了知青們周末的大玩伴


在海南島下鄉,我們天天墾荒。作者的身后是1973年參加墾荒大會戰修出的“環山行”


當年海南西培農場的知青窩棚。勞動了一整天的知青們到晚上就睡在這個窩棚里
圖片由蘇煒提供


下鄉前夜:那個大個子叔叔
“這是你自己縫補的蚊帳嗎?”“嗯。”

“你裁剪這些舊衣服做什么用?”

“下鄉。”

“下鄉?你今年多大了?”“十五。”

“噢……”

我答著話,卻沒有抬頭看問話的人,仍舊埋頭在家中那架舊縫紉機的匝匝勞作之中。

那是1968年的深秋,那時候,父親與哥哥已經被關進警司監獄。家中廳堂里正處在一片抄家后的狼藉之中。各種翻亂的書籍紙張、破衣雜物,攤滿了一地。我帶著妹妹,護著祖母,日夜應付著一撥又一撥由各種“工宣隊”、“軍宣隊”帶來的抄家隊伍。我平生第一次學會了用腳踢人——因為上門抄家的一位瘦臉漢子竟敢用自行車鏈條抽我的祖母,我沖過去就狠狠踹了他一腳。我也平生第一次學會了抽別人巴掌——那一回,他們從“牛棚”押著我母親回來抄家,母親臨走前讓我給她找一塊肥皂,待我在慌亂中把肥皂找出來,押送母親的吉普車已經啟動了。圍在家門前看熱鬧的一群鄰居孩子就對著我大聲喧嘩起哄,我揪住為首一個野小子,狠狠抽了他兩巴掌!然后把那塊肥皂,&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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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莫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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