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偶像背后的男粉們

2020年是內娛對養成系偶像女團關注的一年。AKB48 TEAM SH、SNH48 GROUP等內地養成系偶像女團出戰《青春有你2》《創造營2020》等選秀，一個個充滿活力的女孩在關關歷練中成長，被更多的觀眾看到、喜愛。

養成系偶像女團的背后有無數男粉絲的身影。

一些狂熱的男粉絲做了出格的事情，會使得大眾、媒體對這個群體產生誤解與偏見，甚至長期“污名化”。

在輿論的影響下，很多男粉絲選擇低調追偶像，或只在相對封閉的“養成系偶像女團”的圈內玩，這就可能造成大眾對他們的認知不多。但通過觀察他們，或許能一瞥男性視角下的追星現狀。

觀察“養成系偶像女團”的男粉

男粉絲：難開口的身份

粉絲文化以及粉絲行為易被解讀成畸形的、難以理解的狂熱現象。

有一部分養成系偶像女團允許“可以面對面”互動的情況，因此媒體、公眾對這類女團的粉絲群體誤解更為嚴重，男粉絲容易被片面貼上“死宅”、“人傻錢多”等標簽。

#“我好興奮呀”表情圖補全大眾對男粉絲的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貶義性的標簽，使得有些男粉絲在現實生活中不敢公開追偶像的事實，害怕他人異樣的眼光。

嵐樂喜歡SNH48有一年多。從他的微博內容，絲毫看不出是追星族。唯一的痕跡是他的關注列表里，有SNH48、GNZ48等、偶像的微博。他收藏少女偶像的寫真集，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是自購，但他從沒拆過寫真集的過塑，用一個不透明的袋子包裝好，塞到書柜里最隱蔽的地方，擔心被家人發現。

#養成系偶像女團-小百科

嵐樂說：“除了社會偏見的影響。許多男飯不敢表露身份，不敢公開發聲，還有性別文化的原因?！?/p>

公眾號“社會學了沒”的作者“ClaudiaM”在《今天的男粉，終于在飯圈擁有姓名了 》一文寫道，社會普遍要求男性更早獨立成熟，將時間、金錢和精力都投入到事業及社會事務中，以承擔起個人及家庭財務上的責任，而非將辛苦賺來的錢花在“毫無干系的人”身上。久而久之，男性就“自覺”地遠離了追星這一“幼稚行為”。

從這個觀點理解，男性為了擺脫“幼稚”、“死宅”等標簽，畏懼輿論的情況下，他必須掩蓋好自己追星的事實。

相比之下，社會大眾、飯圈對女性追星的行為則寬容得多。女粉絲允許在追星場合下大膽示愛，也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饞身體？男飯挑偶像的首要標準是…

在選擇喜歡的偶像時，男粉絲首先考慮偶像的外形（身材、顏值）和人設；女粉絲則優先考慮偶像的品味和性格。

ORICON排行榜一定程度反映這現象。男粉絲多的偶像寫真首周銷售高，后續銷售量乏力。女粉絲多的偶像寫真集一般常銷。女飯更看重偶像的品味，視偶像為流行風向標。

男粉絲嵐樂喜歡NMB48的一位姿容姣好的小偶像。這名小偶像在2019年發行寫真集《Love Rush》，寫真銷量走勢符合以上的觀察。2019年7月oricon寫真周榜里，《Love Rush》首周銷量20168本，位列第一。到了月底周榜，其寫真集的排名下降到第九名，銷量增速放緩。

養成系偶像女團的運營方常年策劃夏日單曲，讓少女偶像穿著泳衣跳舞、拍MV。其用意也是迎合男粉絲的需求。

#SNH48 GROUP 2019年夏日EP《那年夏天的夢》舞蹈版MV

靠近一點點，男飯更愿掏錢

養成系偶像女團的“粉絲經濟”像一個閉環生態圈，粉絲一旦進去，很可能陷入消費——快樂的行為循環。

一方面，運營看中男粉絲謀求親密關系的需求，將一個個接近偶像的方式明碼標價。

SNH48的“粉絲經濟”中，私信、直播禮物、生日祝福、劇場公演、VIP位、握手會通通都有價格。

#“雞腿”是SNH48官方app“口袋48”的通貨。粉絲花費“雞腿”，打賞偶像、私信偶像。EP附帶握手券，粉絲可在握手會場合內用券。

為了拉近與偶像的距離，男粉絲更愿意花這筆錢。這個情況在“女友飯”、“女兒飯”身上更為明顯。

粉絲金錢投入的多少與粉絲地位、偶像距離成正相關。像SNH48年度人氣總決選，“單推王”（花錢投票的巨頭）財力比拼的時候，粉絲用金錢證明他對偶像的支持有多深。

Aha自媒體《頭號粉絲》紀錄片，鏡頭對準了SNH48粉絲。男粉絲們說出過去一年里為偶像花費的金額，有的25萬元，有的30萬元，有的40萬元……

#《頭號粉絲》紀錄片截圖

給偶像花錢，有“老板”闊手一揮，也有的男粉絲量力而行。嵐樂，普通的上班族。他推的偶像入團多年，成績不佳。對偶像來說，第六屆SNH48偶像年度人氣總決選（圈內簡稱“六選”）是難得的機會，也是翻身一戰。他咬咬牙，砍下幾個游戲的預算，用這筆錢給偶像投票。

“六選”的舞臺上，嵐樂喜歡的偶像終于拿起獎杯。從坐席到頒獎臺的距離，這個女孩走了五年?？吹剿繕诉_成，嵐樂感到高興，能為偶像的夢想出一份力。

#SNH48的“總選”投票券，圖/嵐樂

握手會是偶像與粉絲線下交流的場合。外界對握手會常有誤解——握手會像是猥瑣男人摸女孩手的場合。實際情況或許親眼看過才知曉。

在握手會上，粉絲意在面對面的交流，向偶像傾訴自己的事情，或是表達對偶像的喜愛。

#SNH48握手會，男粉絲為偶像吹奏歌曲，視頻截圖出自新聞晨報·周到《我們的愛》紀錄片

嵐樂前段時間煩惱找工作的事情，他在握手會上告知小偶像情況。小偶像揮起右臂，為他打氣加油，大喊一聲“奧力給”。他說，“回想起那個場景，人家是真心為你加油，我就不會放棄自己?！?/p>

#握手會 圖/GNZ48微博

GNZ48男粉絲“哥德”握過一個即將退團的小偶像，花了9張握手券（1張券=10秒時間=30元左右）。他用老父親一樣口吻夸贊她天資聰穎，鼓勵小偶像好好念書，退團后一定前程似錦。

羊毛長在羊身上，女團運營方借親密關系薅粉絲的羊毛。粉絲都懂得道理。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偶像一戀愛，男粉絲的天塌了

在養成系偶像女團里，“戀愛禁止條例”是一條鐵規。這個條例有爭議，或是多方面的解讀。它的作用有保護少女偶像（未成年），保護公司的“商品”價值，也保護男粉絲對理想女友的夢。

當少女偶像出現追男偶像、私下聯系粉絲等情況，男粉絲普遍反應更激動、憤怒、失望。女粉絲的反應相對平和一些。

因為很多男粉絲對偶像的想象是女朋友的角色。 一旦偶像做出背叛感情的行為，這將會嚴重打擊到男粉絲。

2013年1月，AKB48成員峯岸南被《周刊文春》曝出她曾于某男子團體成員家中過夜。消息一出，引起輿論漩渦。

峯岸南的男粉絲接受采訪時，情緒激動。在那一瞬間里，他感覺到親密關系、理想女友都瞬間幻滅。他全心全意愛著的女孩，卻以這種令他難受的方式“背叛”了。

峯岸南最后剃頭謝罪，公開向粉絲道歉，并被降格成為后備成員的研究生。

出聲又出力，男粉絲應援特給力

“粉絲對偶像的支持助力都可看成應援”。粉絲“哥德”說道。就線下應援的情況，男飯傾向于日系宅文化的應援手段，即Call&MIX以及WOTA藝。

路人認知里，Call&MIX以及WOTA藝這類應援方式，像是一群人揮起熒光棒大喊大叫。

實則這類方式是有門道的。

Call根據弱拍補足的原理，在節拍較為明顯的間奏中的弱拍部分喊出“Hi”或是對應的MIX，同時根據歌曲、節奏有不同動作和口號。

MIX是指配合歌曲間奏每段八拍依序呼喊口號。

WOTA藝，熒光舞蹈，肢體動作多，動作幅度大，也是演出應援的方式。

#SNH48在《炙熱的我們》節目表演WOTA藝

“哥德”和他的朋友們經常在劇場里整活。GNZ48 TEAM Z《十八個閃耀瞬間》公演里，《完美犯罪》這首歌中間有八個八拍的很有節奏鼓點的間奏，但觀眾們都安靜地看。后來有個小偶像在臺上提議打call?！案绲隆钡呐笥押傲艘欢伪容^進階的MIX。另一粉絲在這八個八拍唱起《愛河》的副歌。等劇場恢復營業后，“哥德”想在這個八拍里來一段“淡黃的長裙”的rap。

#星夢劇院 圖/GNZ48微博

粉絲“哥德”說：“喊Call很解壓。喊啞嗓子吼個痛快，既讓偶像聽到你的賣力應援，又讓自己身心解放，能甩掉一切負面情緒?！?/p>

“哥德”的觀察里，女粉絲有這種Call&Mix以及WOTA藝的應援情況比較少。她們一般是尖叫，喊偶像名字和一些簡單的Call詞?！案绲隆眹L試解釋男女行為差異的原因，日系宅文化本身以男性為主體，男性更喜歡去學Call詞，同時WOTA藝對體力的要求高。

他們為什么喜歡偶像？

《引誘科學》很好地解釋養成系偶像女團的成功秘訣：

“滿足粉絲被認得、被賞識、被人以同理心對待的需求”。消費與偶像互動的親密關系，讓偶像在眾多粉絲中認出自己，甚至獲得類似朋友的體驗，是每個粉絲的基本訴求。

#作者Ben Parr通過心理學和科學的研究，親身走訪超過50位知名人士，歸納總結出七大吸引法則。

有的男粉絲將少女偶像視為理想化的女友，在她們身上寄托自己的情感。

《頭號粉絲》紀錄片中，一男粉絲說到，“她們（偶像）在任何一個有活動的時間……你過去就能見到她們。本質上偶像也是一種時間和精力上維護成本低同時又能寄托情感的方式”。

#左為SNH48 許佳琪，《頭號粉絲》紀錄片截圖

圈外人也許笑話，女友人設、甜言蜜語可能是“演”出來的。男粉絲懂這個道理，哪管真的假的。在簡單又純粹的關系中，他們感到開心最重要。

這種想法不能只局限于男粉絲。像女粉絲有將偶像當作“女友”，將偶像當作“老公”的情況。

有的粉絲將理想的自我投射到偶像身上，將偶像視為一個榜樣，一個努力趕上的目標。

《引誘科學》引用慕尼爾及德詹戈帝塔博士的觀點：我們會將反映出我們本身之個性或者價值觀的人當成偶像崇拜。我們喜歡某些人，尤其是名人，并把他們當成我們本身或是我們想要成為的那種人的“人形立牌”。

#偶像C位封面的CD，圖/宮桑

像宮桑之所以推小嶋陽菜（AKB48 一期生成員），是喜歡她看似心不在焉，但做事卻比誰都有干勁，這就是她身上的My Pace風格。他說，“我希望我能真正成為一個my pace的人”。

有的粉絲在養成系偶像的成長歷程中，收獲到絕無僅有的感動，感受人與人美好的感情。 追“養成系偶像”如同看一場真人秀，看成長甘苦的私人經歷，看蛻變成王的過程，看逆襲向上的情節，看令人感動的故事，看到真摯的友誼。

#偶像的畢業演唱會，圖片來源網絡

像前田敦子（AKB48 一期生成員）的畢業演唱會里，她和初期成員們唱起《夢之河》，然后哭著逐一道別，在姊妹們的目送下，乘坐著小船緩緩離開舞臺。事過多年，這離別的一幕仍能讓AKB48老粉絲無法控制淚腺。

有很多粉絲在偶像身上獲得精神的補給?！案绲隆币阅米约号e例，去年下半年因準備考研等事項，心態很崩，全靠飯偶像來支撐。此時他的偶像有上“B50”（SNH48 年度金曲大賞演唱會）的想法。

他盡己所能去投票?？粗蠹业钠睌翟絹碓蕉?，偶像離目標越來越近，他也受到感染，有一種共同奮斗的感覺，至少他的心態從崩潰變成輕松。

養成系偶像女團的粉絲群體中，存在一個刻板符號的性別對立，思想極端的女粉絲會揣測男粉絲接近偶像，很多時候是出于意圖不軌的想法。

這種想法不必要。在大多數情況下，男女粉絲喜歡偶像有相似的原因——看著一個人、一隊人的成長，收獲其中的感動、夢想、淚水。

最后留給男粉絲一個思考的問題，撇開性吸引力，偶像身上得有怎樣的品質才會吸引你，才會讓你產生追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