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寫《西游記》的人
在他眼里,《西游記》里的人說話都邏輯奇怪,帶著童真,四個主角對起話來插科打諢,像群口相聲
責任編輯:雨僧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牌局開始前,每人先往牌桌上充點錢。有的做個假動作,空手一伸一縮,就當是扔下了十塊錢,還有的拿了張50,往錢堆里一攪和,跟眾人說自己充了100。喝了酒的夜晚,多數人暈暈乎乎,難以察覺,偶爾發現對不上數了,一般也礙于情面,睜只眼閉只眼。但孫智正不,他一定會從人群中噌地坐起來,非得揪出這個老千。
拆穿后,有的堅決不承認,慫些的,就賴著臉說剛剛忘了啊,你盯得這么緊干嘛。接著有人打個圓場,算了算了,但下一次,孫智正又會準時冒出來,不肯就此松懈。他探身喝了口咖啡,立馬把下拉的口罩重新戴好,身體往后靠,認真地說:“我是非常認真的,非常遵守規則的。我覺得做任何游戲,假如不認真,會不好玩。吊兒郎當的,不上心,就特別不好玩?!?/p>
四五年前,他搬到通州,從此每天在公交車上來回通勤的時間延長到三小時,一路上,不論是花枝招展的女子,還是賣保險的男子,但凡有人好奇他在看什么書,他一律連名帶姓認真作答,“這是張洹,講行為藝術的”,“這是法國新小說的誰誰誰?!彼樇獗谴?,低聲絮叨的樣子越看越像伍迪·艾倫,不少人這樣說過,但他依然不覺得,似乎是認真比對后舉出證據,“我脖子比較粗?!?/p>
這份較真、耿直,放到他多年的寫作上,便體現為拒絕比喻、放棄修辭、像厭惡牌桌上不規矩的小動作一樣厭惡語言里的假大空,最好是真誠直白,沒有臆造的字詞和別扭的句式,小學三年級便能看懂。在他看來,好的文學語言應當像空氣般透明,想法或感觸則是空氣里清晰呈現的樹木;而壞的語言就像有霧霾、有云彩,把那些東西都遮住了?!坝泻芏鄬懽髡呦矚g玩弄文字上的技巧,在我看來都是‘字障’,讓大家看不到你本身要呈現的那些東西了,是舍本逐末”。
十幾年來,他執著地推廣“無技巧”寫作,但規避所有技巧本質上也是一種技巧,像人突然放棄直立行走,需要操練?!坝米詈唵蔚脑~,把文字做得非常簡單、質樸,實際上是非常難的,”孫智正承認,“不讓你比喻,那你要如何表達出來呢,得想辦法。實際上,我們說的話里面隱含特別多的信息、暗喻。你忍不住會想賣弄,你怕人家說你這個人不會寫書,不會寫東西。所以返璞歸真不一定對,但一定是很難的?!?nbsp;
不僅要自我較勁,這種審美趣味還得時常面對外部的不解甚至攻擊。他的朋友、因“廢話體”走紅的詩人烏青,寫過一首《對白云的贊美》,就曾作為反面、嘲笑的例子出現在語文課堂上——“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特別白特白/極其白/賊白/簡直白死了/啊——”
這首讓語文老師不屑一顧的詩在孫智正看來“非常天才”,他解析道:“我覺得他是一種反諷,他不是不知道怎么去寫,但他就故意把所有摒棄掉?!衩藁ā?,‘像面包’,都是沒用的,我直接就說很白。因為實際上當我們看到一個很美的東西的時候,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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