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如何作為人的生命的一種存在” ——《掬水月在手》與葉嘉瑩的詩詞人生

每一年她回南開,校園馬蹄湖里的荷花已凋謝。她自覺雖已殘暮,卻從海外歸來不久?!吧弻崱痹⒁鈴突?,千年石蓮若善加保存,依然能夠發芽?!扒Т邯q待發華滋”既是她生命的復活,也是文化的復活。

(本文首發于2020年8月6日《南方周末》)

責任編輯:邢人儼

葉嘉瑩1924年生于北京,曾任臺灣大學教授,美國哈佛大學、密歇根大學客座教授,現為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南開大學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圖為2017年7月,葉嘉瑩在南開大學迦陵學舍。 (劇組供圖/圖)

“嗚呼五歌兮歌正長,魂招不來歸故鄉?!?/p>

杜甫行次同谷縣(今甘肅成縣),一個多風寒雨之夜,中夜起坐,萬感交錯,魂魄出竅歸故鄉。杜甫遂作此歌為自己招魂。朱鶴齡說:“古人招魂之禮,不專施于死者?!睘榛觑w魄散的生者招魂,在當時是一種常見的對于生者的慰藉。

在紀錄片《掬水月在手》中,導演陳傳興在洛水邊安排了一場特別的招魂儀式。

一群當地的孩子念著《樂府詩集》《楚辭》《詩經》的篇名,在田野里奔跑,影印出來的詞牌名被撕成碎條,隨風飄蕩。詩的碎片成為招魂幡?!八肴フ乙环N文化的起源?!薄掇渌略谑帧分破?、副導演沈祎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鏡頭緩緩掃過剝裂的佛教壁畫、積雪的龍門石窟、西安碑林的石刻和銹跡斑斑的古銅鏡,具有盛唐古意的意象穿插在葉嘉瑩的生平講述之中,仿佛與她的生命產生了某種內在聯系。

“幾千年過來,整個大環境都變了,我們不太可能真正找到唐宋時自然風景的樣子。我們用什么方式可以找到這個時代所謂的唐和宋?透過這些片段以及自然景色四季的變化,我們多多少少可以復習那個時候的狀態?!标悅髋d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掬水月在手》通過葉嘉瑩的詩詞和生命,回溯中國詩詞的源頭——詩的本質,也想回溯“詩如何作為人的生命的一種存在”。

在沈祎看來,葉嘉瑩的生命能量是炙熱的?!叭绻芰坎皇侨绱藦姶?,先生也很難走過那些動蕩飄搖的歲月,走了將近一個世紀?!?/p>

2002年,葉嘉瑩和席慕蓉一起去吉林尋找葉赫古城——她的祖先“葉赫那拉氏”來自那里。古城高聳,維草萋萋。先爬上去的人對她喊:“葉先生,不用上來啦,上面什么也沒有!”但她一定要自己爬上去,她站在荒敗的頹垣之巔,極目遠眺。畫外音響起了她的吟唱: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

記得年時花滿庭

采訪葉嘉瑩的素材,整理成文字稿有98萬字,剪輯的過程由此變得非常漫長,遷延半年。沈祎形容就像在汪洋大海中打撈一艘沉船。

陳傳興最后將目光落在了葉嘉瑩位于北京的祖宅上。葉嘉瑩的祖宅是北京察院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這個四合院是曾祖父葉聯魁購置的。葉聯魁是清朝二品武官,葉嘉瑩的祖父葉中興是清朝進士,曾在工部任職。葉家大門上方原來懸有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寫著“進士第”三個大字,大門兩側則各有一頭小石獅子。

葉嘉瑩就在這座祖宅里度過了她詩詞創作的萌芽期。她兒時未曾上學,是關在大宅門里長大的。庭院中的景物成了她寫詩的主要題材。有一年秋天,院里其他花草都已逐漸凋零,只有一叢竹子青翠依舊,她寫下一首七絕小詩——

記得年時花滿庭,枝梢時見度流螢。而今花落螢飛盡,忍向西風獨自青。

父親葉廷元畢業于北京大學英文系,任職于民國政府航空署,從事譯介有關西方航空的著作。當時父親在南京任職,葉嘉瑩的詩詞啟蒙則是跟著同住一個四合院的伯父葉廷乂完成的。

北京話中沒有入聲音,葉廷乂就教葉嘉瑩北京人讀入聲音的“特別讀法”。比如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边@首詩中的獨、節、插等字,原來都是入聲字。但在北京口音中,這些字都被讀成了平聲字。若以北京的口音來念,詩歌的平仄聲律就完全不相合。伯父教她把這些字讀成短促的、近于去聲字的讀音。

葉廷乂還是有名的中醫,學者鄧云鄉年輕時去過葉宅開藥方,與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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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奎因 校對:胡曉菲 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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