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國際戰俘營的故事
“即使不在東京帝國大學、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和約克郡圣約翰大學,(而是)在被囚禁的特殊環境中,同為盟軍戰俘,因國家、民族、階級、政見、文化和宗教倫理不同,沖突性傷害和內訌創傷也得到了充分的表現?!?/blockquote>責任編輯:邢人儼
1945年9月16日,日軍香港防衛隊司令官岡田梅吉少將和第二遣支艦隊司令藤田類太郎中將向英軍哈考特少將投降。
自2008年《我是我的神》出版后,鄧一光停筆了五年,陷入人生和寫作的雙重惶惑?!段业奶枴贰段沂俏业纳瘛返挠⑿壑髁x主題讓他被貼上了“硬漢作家寫硬漢英雄”的標簽。移居深圳后,他對以往的寫作產生了質疑。面對復雜的人性“黑洞”,他認為除了“大”和“神”的一面,還有“小”和“恐懼”的一面。
他想寫一部關于“囚禁”主題的書,不再重復關于人的“超越”“自由意志”等古典英雄主義主題。新作《人,或所有的士兵》講述了香港淪陷時期日軍戰俘營的故事,主人公郁漱石是中日混血的國軍中尉軍需官,因為有過留日和留美的經歷,能說日語和英語而被選為戰俘營的傳譯,戰后以“通敵叛國”受到廣州行轅軍法署的審判,最后以自殺告終。
近八十萬字的篇幅采用了“證詞”和“見證”結構,主人公郁漱石承擔“證詞”部分的敘事,9位關聯人物則承擔“見證”部分的敘事,多重視角的講述讓每一條素材和情節相互印證。
全書涉及的真實歷史人物有二三百個,包括民國前和民國歷史人物,中國和日本以及歐美科學界、藝術界人物,港英政府,國民黨守軍,日軍高層及關鍵人物等等。小說中,真實人物和虛構人物交織在一起——虛構的郁漱石和真實的蕭紅、張愛玲相遇于淪陷中的香港;郁漱石的父親郁知堂是虛構人物,而與郁知堂共事的陸軍士官學校學長蔣百里卻是真實人物。
為了創作這部帶有“非虛構”色彩的長篇小說,鄧一光閱讀了不止五十種參考文獻,還看了一些影像資料。太平洋戰場的影像資料主要由美國戰地記者拍攝,美軍的每支主戰部隊都有攝影連,多田中佐渡過維海向楊慕琦遞交勸降書的紀錄片就是美國記者拍的。英國和日本的隨軍記者也拍了不少照片。香港戰役的電影資料主要由日本隨軍記者拍攝,攻打香港的38師團帶著一支電影攝制組,香港淪陷不到一年他們就完成了電影《香港攻略戰》的制作,很多鏡頭是在實戰中拍攝的。這部電影的拷貝據說在一場火災中毀掉了,只留下電影海報和攻入九龍半島、炮轟北角電廠、向黃涌推進、日軍入城儀式等零星片段。
“我要讓人物活在他的環境里。我不能給人看一個魚的標本,要把它放在池塘或者這條河、這片海里。我不能拿一條干魚說,這是魚,那很可笑的。故事是不能這樣的,但歷史可以?!编囈还鈱δ戏街苣┯浾哒f。
戰俘在戰俘營。
人類文明真相的試驗室
南方周末:《我是我的神》之后,為什么時隔十多年才有《人,或所有的士兵》,觸發你寫作的契機是什么?
鄧一光:過去一直寫人的超越,古典主義的自由意志,氣勢磅礴、摧枯拉朽,滿足個人的某些精神訴求,但遺漏掉了一些最基礎的東西,比如人的弱小、被限制和遮蔽,那些構成自由意志精神的源頭和出發點,我把它們丟掉了,于是決定寫一個與囚禁有關的故事。
南方周末:為什么選擇寫日占香港時期國際戰俘營的故事?
鄧一光:在閱讀文獻時,我發現1941年到1946年的香港歷史沒有國家敘事,當事國英國、日本和中國政府對這一時期的歷史一直保持著沉默,這很奇怪。一百年前英國靠遠征軍的堅船利炮讓清朝簽訂城下之盟,殖民了這座島嶼,一百年后日本人把英國人趕走,成了新的占領者,三年零八個月后它再度易主,重新回到英國殖民者手中。弗蘭克·韋爾什的《香港史》被稱為西方最權威、最詳盡的香港通史,677頁遑遑巨著,香港戰役內容只有37頁,大半是照片,文字不過是一些零碎的背景。香港作為太平洋戰爭中第一座淪陷的城市,發生在香港土地上最慘重的戰爭,怎么可以如此不經意?日本政府直到1970年代才由防衛廳出版了一冊薄薄的戰史小冊子,把這場戰爭與長沙戰役合并,稱為“長沙·香港戰役”,直接消解掉香港戰役的國際影響。中國也一樣,國民政府對這段歷史幾乎繞著走,周邊的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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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思考 校對:胡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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