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70周年|《等不到的戀人》

今年10月25日是中國人民志愿軍抗美援朝出國作戰70周年,我們前往多地采訪抗美援朝老兵,講述70年前親歷戰場故事,致敬“最可愛的人”。

我叫朱錦翔,生于1933年,今年87歲。1951年夏秋之交,我隨部隊空二師北上,參加抗美援朝。

提起這場戰爭,想起犧牲在戰場的他,總是難免動情。

當時,我的未婚夫是空二師六團三大隊的副大隊長鹿鳴坤,我從小就喜歡英雄,到部隊以后,我就把飛行員當成英雄。后來,我們經戰友介紹認識、見面,很快相戀。

我和他曾經約定,他爭取當英雄,我爭取入黨。等到戰爭結束,我們要一塊兒去他家看他媽媽。

1951年冬天,他在朝鮮戰場上犧牲。

鹿鳴坤和朱錦翔

參軍

1933年,我出生于浙江臺州。我們家一共有四個小孩,老二老三兩個男孩早早去世了,我是家里年齡最小的孩子。

父親總希望我溫柔優雅些,將來能夠讀大學有出息。但我從小就像個野小子,性格活躍。不記得小學還是初中,有天放學回到家里,發現我父親有輛自行車,我就把它從床底下拿出來,偷偷在家學著騎。

為了讓我多受熏陶,父親特意給我轉學,讓我和在上高中的大姐一塊學習。大姐比我大很多,作為長女,她從小就比較沉穩,從來不讓家人操心。慢慢在她影響下,我也文靜了很多。

大姐很早就參加革命了,1949年以后,有一次她回老家探親時,說自己想去上海報考華東革大。父親沒有阻攔,只是擔憂,家鄉到上海只有一條海路,那時只有機帆船不定時航行,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危險。

從小做著英雄夢的我,聽到大姐的打算,一時也激動起來。我從小就崇拜英雄,也想去當英雄,回到房間后,我就和大姐說了自己的想法。大姐也勸不住我,但母親和奶奶堅決反對,哭哭啼啼,覺得我年齡太小就離家。

后來,父親找到了爺爺。爺爺同意了,讓我跟著大姐一塊去。爺爺說,我們已經生活在新中國,不管大人小孩,只要自己有主見,就允許個人選擇。

離開家的那天,家人都只送我們到大門口。到碼頭后,發現周圍都是出來參軍的人,我跟著一身黃土布軍裝的大姐,坐著機帆船,在大海里漂了兩三天,到了上海十六鋪碼頭。

一開始,我們就住在已經定居上海的姑媽家。我就想當兵,每天看報紙,找招生和招兵的消息,那時上海俄文??茖W校、坦克、通訊等都有在招,但我通通沒報。

有一天,看到華東航空處文工團在招兵,我立馬來了興趣。雖然我不會跳舞,又不會唱歌,但看到“空軍”兩個字,就是想去,好像一到空軍,就和飛機打交道一樣。

去報名時發現,報考的人特別多,小的好像十歲剛過,小學都可能還沒畢業。通過報名后,就是筆試,筆試合格再面試。不過我準備很充分,發揮得也不錯。

1949年12月13日早上,我從報紙上看到了華東航空處錄取名單里自己的名字,一共錄取了一百人。特別開心,一遍遍看那個報紙上刊登的小小名字。就這樣,我如愿進入了華東航空處文工團。

朱錦翔被華東航空處文工團錄取報紙復印件

初遇

這個文工團其實也是培養各種干部,先集中訓練三個月,然后再不斷調整分流到其他單位。

在那三個月里,除了軍事訓練,主要就是學習部隊的政治條例和理論,讓我們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

我們還時不時排練些節目,偶爾下到附近的空軍機關單位進行一些演出,反響還算過得去。等到集訓結束,文工團里幾位年齡稍大的戰友都陸續被調走了,同寢室的戰友也被調走了。

大概又過了兩三個月,團里接到上級命令,需要幾名男女團員調到戰斗部隊工作。團領導知道我一直想去戰斗部隊,等到正式命令下來,我就打上背包,到了上??斩煵筷?。

我的新崗位是通訊隊的財務股見習會計,辦公室離機場跑道雖然有兩三里遠,但還是可以清楚聽到時大時小的轟鳴聲。我一點都不覺得吵鬧,反而很高興,因為這是神圣又豪邁的事業。每次離開辦公室到外面,看著藍天上的戰機呼嘯而過,都覺得很驚喜。

那時候部隊的女同志少,總是會比較受關照些。到部隊很快就一年過去,辦公室的大姐看我也到十七八歲該找對象了,開始幫我張羅起來。

1951年年初,經戰友介紹,我和鹿鳴坤相識。那時我18歲,他22歲。

鹿鳴坤是空二師六團三大隊的副大隊長,山東人??箲饡r,他們那里家家戶戶都自告奮勇去當兵上前線,他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為了打日本人,十三歲時,他的媽媽把他送到了部隊。

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覺得鹿鳴坤是我理想中的對象,外表淳樸、魁梧大方,看起來人很正派。不過,自那過后,他就再也沒了消息,我心里也很忐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又不敢表現出來。

一開始特別難熬,后來索性就想把這事忘了,自己找事做做打發時間。差不多過了兩三個月,當時的介紹人和我說,鹿鳴坤想再見我。

當時,我還有點賭氣地沖介紹人說:“他想見面就見面???好像就他忙,別人的時間就不是時間?!钡睦镞€是很開心的,后來我才知道,飛行員談對象,最重要的就是政審。第一次見面后,鹿鳴坤就認定我是他的愛人,回單位后立馬和組織報告了,沒想到政審這么久,他在那頭也急得不得了。

再后來,我們基本上一個禮拜見一面,不過,當時空軍剛組建不久,條件有限,飛行員在航校只飛過幾十個小時就分配到了作戰部隊,飛行訓練任務依然很重。

我們每次見面時間都沒有超過三個小時,即便見面,我們也從來沒有一起吃過飯,沒有機會擁抱,只是握過手。家人送過我一塊手表,他想要看我的手表,都不敢碰我的手。他之前和日本兵拼殺,肚子上留了個洞,我也從來沒有摸過,沒有看過。我們那個時候就是這樣。

戰爭

那時候,抗美援朝戰爭已經爆發。

我們空二師很多戰友都是來自東北部隊,知道朝鮮戰爭開始了,大家熱血沸騰,強烈要求去參戰,大家喊的口號就是“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鹿鳴坤犧牲前照片

我和鹿鳴坤見面談得最多的,也是到朝鮮前線的事。我們談得來,每一次見面聊天,也都是雄心勃勃的。

有一次見面,他說了一句話,把我急哭了。他說:“這一次去參加抗美援朝,也許當英雄回來,也許就犧牲了?!?/p>

聽到他說“犧牲”這兩個字,我一下就哭開了,我說:“怎么可能會死呢?”雖然我是發自內心地想上前線,但就是沒有辦法把戰爭和“死”聯系起來。

他畢竟比我大4歲,笑話我說:“你看你還是個孩子,我在陸軍和日本人面對面拼刺刀都沒有死,現在還有飛機這個大家伙保護著我,還有你這個‘保護神’,你送給我的那張小照片一直在我的圖囊里裝著呢?!彼脑捯幌掳盐艺f笑了。

這個事過后,我們再也不談犧牲的話題。不僅是我們見面的時候沒有提過,后來在信上他也從來沒有提過。哪怕再艱難的情況下,戰友不斷犧牲時,他都沒提過。

為了動員參戰,部隊舉行了誓師大會。各單位互相拉歌,全場歌聲不斷,周圍全貼上了標語,激勵斗志。很多戰友都站上臺發言,最感人的是幾個東北的戰友,大家都紛紛表態,不把美帝從朝鮮戰場趕出去,誓不罷休。

我也上臺說了自己上前線的決心,那時候女同志本來就少,一般是不建議去參戰的。但是我就要去,我覺得多一些經歷好。

離上前線的日子越來越近,部隊到處都處于緊張忙亂中。鹿鳴坤和我說,他們的訓練任務也越來越重,以后我們見面的機會可能不多了。我也告訴了他,自己申請參戰的消息。我不害怕自己去前線,但我也知道,上了一線,就意味著我們要長時間分別了,心里很舍不得。

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一個廢棄的高爾夫球場。他知道機群馬上要大轉移,我們可能不會在上海見面了,來找了我。

我們倆坐在球場一處高地上,也沒靠太近,留有一點距離。那時候我也沒意識到這是最后一次見面,分開的時候他說,我們都好好干,他爭取當英雄,我爭取入黨。他還說了一句話:“咱們以后就多通信,多寫信?!?/p>

那時候我是個小團員,總覺得自己入黨條件遠遠不夠,沒想過入黨的事。聽他這樣一說,信心大增。

參戰

很快,我們都到了東北。

雖然是一個單位,但我們不在一個地方,我的駐地在鳳城鴨綠江邊。部隊以部門為單位分住各處,無論是學校、寺廟,或是機關單位,只要能騰出的房子,先全給安排上。

我們的宿舍和工作的地方就在一個兩層樓的房子里,床板一字排開,住大通鋪。男同志從東往西,女同志從西往東,中間用一張床位隔開。床對面空著的地方,就當辦公用。在前方,能睡在有屋頂遮擋的房子,條件已經很好了。

等一切安排好,我心里也開始惦記鹿鳴坤。我在單位當會計,又是出納,還兼著采購。有次,借著出去采購,到了機關打聽他們的情況。一到那里,有個戰友就和我說有我的信,那是鹿鳴坤到前線給我寫的第一封信。

在信里,他說他們在大孤山野戰機場,任務緊張,還說他們馬上要發跳傘紀念章,這枚紀念章準備送給我。信里附上了兩張照片,是他和戰友幾人剛到大孤山時的合影。

那段時間,我們就靠寫信聯系,寫了五六封信,每次一來一回總得一二十天,但我又不敢打擾他,不敢分散他的精力。在信里,他說的除了對這場戰爭勝利的自信,就是鼓舞我的內容,看不到戰場殘酷的一面,也從不透露戰友犧牲的消息。

但我是知道的,隔一會兒就聽見有誰犧牲了,隔一會兒就有誰犧牲了,我總是提心吊膽。有一天,我竟然聽到了鹿鳴坤戰友一大隊長犧牲的消息,我知道一點他的情況,他也是山東人,23歲。我也知道,他有一個相戀一年的對象,他一走,他的家人和對象該多痛心。

戰場上沒有歡慶,更拒絕悲傷。每當機務主任從塔臺走到機場某架機組位置,默默地用手指飛機的蓋布、工具包畫一個圈,大家就明白,這架戰機的主人回不來了。

正當我擔心鹿鳴坤時,收到了他的來信,那是1951年12月??吹贸鰜硭麑懙煤芗?,他說戰斗任務越來越重,但他們的斗志依然不減。他還說我們要為實現諾言而努力,等到戰爭結束那天,我們再高興地暢談未來。

犧牲

突然,我們收到了師部回撤的指示。

說返回就返回,大家都很快打包收拾好。返回比去的時候省力,專列直達。我們乘坐的是旅客列車,人人都有座位,而且正常運行,不出三天,就回到了上海。

我們換了駐地,距離原來的虹橋機場還有些距離。我那時還想著,之前和鹿鳴坤約定過,等我們回上海后就在那個老高爾夫球場見面,看來要換地方了。

安頓好后,我一心等著鹿鳴坤撤回上海的消息,我和鹿鳴坤雖然得到正式批準,單位里的人也都知道我和他的感情,但總不好意思向人家問起他的情況。

休息時,我去了趟留守處,沒有收到前線來的信,就找了個借口去看望戰友,想打探點情況。

幾句簡單寒暄后,我們倆說著說著,她就說:“聽說三大隊……”突然感到失言,她沒有往下說。我就馬上緊張得不得了。我問她:“是不是鹿鳴坤怎么了?”

她馬上把話咽下去說:“你看你還像個孩子,鹿鳴坤沒死,你不相信,你回去就給他寫信,他收到信了保管笑話你!”我們再沒有多說什么了,但是我心里很不安,因為三大隊一共就三個大隊長,一大隊長犧牲我是知道的,剩下的就是二大隊長和鹿鳴坤。

回到宿舍,我立馬給他寫信。信里問他,前方仗打得怎么樣,大概什么時候回來。我告訴他,我很想他,等他一塊回來看他媽媽。這個時候我已經預感到,鹿鳴坤可能犧牲了。

第二天,我要出去采購一些東西,這一天就覺得好累好疲憊,從營門口回宿舍也就十來分鐘,但是覺得好遠好漫長。走在路上時,碰到一個戰友,我們就隨便聊了起來,其實也是想向他打聽些情況。

師部剛回上海,大家一開口就是關心前線怎么樣。我問他:“這幾天再沒有犧牲的吧?”他脫口而出說:“聽說又犧牲了一個大隊長?!蔽覇柲膫€團的幾大隊,他看我那么緊張,就不往下說了。

那一刻,我的心如刀絞,連續兩個戰友都這樣說,很可能就是真的了。但我還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愛人不可能在我一離開就犧牲。

回去以后,我把我的工作安排好,作為軍人,這些起碼還是要做完的。然后我就睡下了,晚飯我也不吃了,第二天我也不起來了,第三天也沒起來。連著三天,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給他寫的那封信,也一直沒有發出去。我沒想到他會犧牲的,真的沒想過。

戰后

剛開始,大家還想瞞著我,后來看實在瞞不住了,部隊領導來找我正式談話。只是聽他說到鹿鳴坤犧牲了,其他的我什么也聽不進去。我預計應該是在1951年年底,大概是在我們返回上海的途中犧牲了。

那段時間我始終擺脫不了痛苦,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機械式地工作上班,常常對著他送我的一支關勒鉻金筆發楞、落淚。

部隊領導把鹿鳴坤飛行圖囊里我的小照和我寫給他的一封信交給了我,我常常對著這些東西啜泣,自己也胡思亂想:他還沒展開新的生活,就孤孤單單離開這個世界;他的家人知道又該怎么樣……每次一想就頭痛得像裂開似的。

第一次見鹿鳴坤,我就把他當成心目中的英雄。往后越了解,越覺得他品德高尚,是個純粹的人,他總是寄希望于未來,寄希望于戰爭結束,我也想不到,高爾夫球場的那場見面竟成我們的永別。

軍人打仗,犧牲是很正常的,戰友都勸我化悲傷為力量。領導從各方面考慮,看到我那個時候的狀態,一再建議我休假幾天,我就去了在上海的大姐家。

這次看到我,大姐很意外,發現我不僅瘦了很多,人也沒了精神,她一問我怎么了,我就又哭開了。我們家家教很嚴格,不讓我談對象,大姐不知道我有男朋友。那一次我才哭著和她說了,她也邊聽邊為我流眼淚。

這次我大概在大姐家住了一個晚上,之后再也住不下去了,就回了部隊,我想一個人靜靜待著。別人怎么能理解我內心的痛苦,我又怎么跟他們說?

時間過得很快,部隊向文化進軍。我們師部要成立一個文化補校,需要一些教員。部隊領導本來就考慮要給我換個工作環境,讓我心情好一點,加上我還上過高中,我便被調到文化補校。

但傷心總是難免的。在場院里,經常能看到身穿飛行服的人玩籃球、托排球,一色的身背圖囊,一律的高筒大皮靴??粗麄?,我總是能想起鹿鳴坤,想著要是沒有這場戰爭,鹿鳴坤也會和他們一樣,過上新的生活。

在戰友面前,我極力掩蓋自己的情緒,當作什么都沒發生。要是碰到鹿鳴坤生前的戰友,我也是避而遠之,生怕一多聊就要流淚。

1954年,地方急需干部,要求身體好,基本條件不錯的盡快轉業到地方工作,我就轉業到了華東統計局。工作一兩個月后,大區一級機關撤銷,讓有條件考大學的學生考大學,我抓緊時間考大學,但是考理工科來不及了,當時我就想到了學新聞,寫下我們那些抗美援朝的英雄故事。

全國當時設立新聞專業的只有兩所大學,南方是復旦大學,北方是北京大學,幸好之前在補校時,打下了一些文化底子,我跟著學校里一位上海交大的老師學習了一段時間,基礎還算不錯。我復習了整整兩個月,不分晝夜、廢寢忘食,吃飯就在宿舍附近的小吃食店買著吃,后來終于順利完成了考試。

八月放榜,我在報紙北京大學新聞系錄取名單里看到了我的名字:朱錦翔。這一刻我多想和人分享,可是心愛的人已經不在。

諾言

最后一次話別時,鹿鳴坤提出等抗美援朝回來后,一塊到山東老家看看他媽媽。就這么一句話,一直在我心頭裝著。

那時我們年紀小,總覺得有過諾言就一定要履行。

大二的時候,我在哈爾濱日報實習,第一次到沈陽北陵的烈士陵園看望鹿鳴坤。當時,一個女同學陪我一塊去,那天恰遇陵園關門不開放,見我在門口流淚,工作人員知道情況后,專門為我把門打開了。

這是第一次看鹿鳴坤的墳墓,還是很傷感的,難以形容的感情。

1958年畢業分配時,我成為了《蘭州日報》一名記者,也成了家,后來又在蘭州大學新聞系任教,直到退休。我一直想著去看鹿鳴坤的母親,但中間因為各種原因,都沒能成行。

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

退休后,我先去了北京和同學們一塊編書。后來親人和孩子們要我回上海,他們說把房子買好了,叫我回來看看。

2006年,回到上海,頓時覺得物是人非,特別是走到虹橋機場附近的時候,很傷感。我想我一定要實現我的諾言,便強烈地覺得我要去尋找鹿鳴坤的家屬,雖然我明知道他媽媽不可能再活在世上。

朱錦翔在上海家中

我從上海出發,坐火車到了山東,他原來的住房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后來,我找到他姐姐的兒子和兒媳婦,他姐姐的兒子很像年輕時候的鹿鳴坤。其實他都40多歲了,鹿鳴坤犧牲時也才22歲,但是他們長得很像。

我看到他們生活得不好,內心很自責。我想,假如他舅舅在世的話,怎么也要培養他們,贊助他們讀書,把他們送出去。鹿鳴坤絕對會做到,我也會做到。

朱錦翔再次前往她和鹿鳴坤戀愛地方

現在我身體還是比較好的,但是基本哪都不去了,這輩子估計是不會去沈陽再見鹿鳴坤了。

今年10月25號是抗美援朝第一次參戰的紀念日子,那個時候我們還有一些活動需要參加,等這些事了了以后,我就準備搬到老年公寓去。

提起這場戰爭,想起犧牲在戰場的他,總是難免流淚,總是難免動情,雖然70年過去。我這輩子,幸福來得太晚,真的太晚了。

那個年代18歲的感情,好像始終在心里藏著,已經刻在了我心里。這是我人生最初的經歷,最初的那份愛情。

網絡編輯: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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