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總統遇刺之地

　　誰槍殺了約翰·菲茨杰拉爾德·肯尼迪？

　　1　迪利廣場

　　達拉斯市中心并不大，南北、東西各幾條街道而已。幾十棟高樓林立路旁，藍色的玻璃大樓尤為華麗，但也沒有什么特色可言。倒是幾座老樓，樓沿上、立柱上的裝飾浮雕，特別是人像，非常精美。那幾座老樓，怕是有百年以上歷史了，墻壁上卻沒有一點污漬，像剛蓋好不久似的。奇怪的是那街道上的清靜。整個市中心，除了公共汽車站和輕軌車站有幾個等車的人以外，幾乎看不見人影，冷清得像一座空城。

　　我們沿中央大道來到市中心南端的迪利廣場。迪利廣場被稱為達拉斯的誕生之地。城市的先驅者在這里建造了“第一家園”，那是一座古樸的棕色石頭大樓，它曾作為達拉斯的第一個法庭和第一個郵局，也是第一個商店和第一個市民聚會地的所在。

　　東西向的中央大道和南北向的休斯敦大道在迪利廣場垂直交叉。過十字路口后中央大道沿斜坡向下，在前面百來米處鉆入一座鐵路立交橋下。路口東南角，就是第一家園大樓。路口東北角，相距兩座樓，有一條街道與休斯敦大道相交。這條街叫埃爾姆街。在休斯敦大道與埃爾姆街交叉口的西北角，是一座七層的紅磚樓房，名字卻叫做“第六樓博物館”。

　　2　第六樓博物館

　　這是一棟普通的樓房，樓前沒有醒目的招牌。進入大門，我拿起一份介紹資料———這里是肯尼迪總統被刺殺的地方！

　　40年前，1960年代初，美國是中國不共戴天的死敵。突然傳來頭號死敵的頭子被打死的消息，人們高興地奔走相告，仿佛是打了一個大勝仗。

　　當時我還是一個中學生，興奮之余和同學一起討論，究竟是哪個英雄殺了肯尼迪？我們一致的看法是，肯定是美國革命人民組織的城市游擊隊干的，這一下美帝國主義完蛋了，英特納雄耐爾就要實現了。而我也就從此知道了美國有達拉斯這么個城市。

　　40年后，我站在這樣一個地方，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乘電梯到了六樓，這是一個長方形的大廳。這座大樓當時是得克薩斯州公立學校系統的教科書中心，六樓是一個庫房。

　　現在，這倉庫被分隔成幾個區域。出電梯左邊一塊地區，許多照片、圖表集中介紹上世紀60年代初的世界社會、政治和生活，那是一個獨立、革命風起云涌的動蕩時代，也是肯尼迪被暗殺的歷史背景。有兩個區域被布置成小暗室，小銀幕上不斷循環放映著當年的紀錄影片，音量開得很小，不影響旁邊區域但又能聽見。當年一些著名的事件、會議、游行示威、戰爭的場景再現眼前。

　　我看到美國偵察機在古巴上空低空飛行拍攝到的古巴軍隊忙碌修建導彈基地的情景，看到美國軍艦檢查蘇聯運回導彈的船舶。當年古巴卡斯特羅革命成功，建立起社會主義政權，蘇聯為了保衛這個“小兄弟”，把導彈運進古巴，這無異于在美國的后院放了一把火?？夏岬闲济绹M入緊急狀態，限令蘇聯撤走導彈，戰爭一觸即發。蘇聯人退讓了，撤回導彈?？夏岬下曂笳?，而蘇聯共產黨總書記赫魯曉夫丟盡臉面。當時中國高興地在一旁看熱鬧，批評赫魯曉夫，運進去的是冒險主義，運出來的是投降主義。

　　肯尼迪去達拉斯是為連任競選造勢?？夏岬显?960年的大選中獲勝，1961年初就任總統。下一次大選將在1964年舉行，他為了競選連任，開始全國性的游說活動。此次達拉斯之行，就是其中的一部分。紀錄影片中，人們夾道歡迎，揮舞著鮮花。車隊由16位騎摩托車的警衛開道，緊隨其后的是總統的林肯牌加長轎車，肯尼迪坐在后座右側，左側是總統夫人，中間一排坐著得克薩斯州州長康納利和夫人，他們滿面春風，不斷向人群揮手致意。在座車兩側特制的踏板上，各站著兩名特工。

　　車隊從橫貫市區的中央大道向西，到了迪利廣場，向右拐上休斯敦大道，向北，到十字路口又向左，拐上埃爾姆大街，沿斜坡緩緩向下行駛。旁邊那棟樓房就是得克薩斯學校教材中心。人們歡呼著，總統開心地笑著。突然，總統頭一偏，栽倒在座位上，州長也倒下了。人們聽見了槍聲?？偨y座車加快速度急馳而去。

　　六樓的東南角，用柵欄圍起來，散亂地擺放著幾個白茬木頭箱子，窗口處的箱子被推開了。這是那一天，1963年11月22日現場的原樣。我站在那里，仿佛看到了那一刻：刺客就站在那個角落，靠著墻角，將步槍架在窗臺上，瞄準樓下馬路上敞篷車里緩緩經過的總統，扣動槍機，打響了震動世界的槍聲。

　　電視屏幕上，節目主持人用哀傷的聲調宣布：“來自達拉斯的消息，總統在中部時間1點鐘去世?！?/P>

　　另一個電視屏幕上，播放著當時向全美國直播的畫面：在獄警的押解下，刺客奧斯瓦德邁步出監，走出地下室。人群騷動起來，群情激憤，幾名警察走過去，簇擁在兇手周圍。在電視攝影機強烈耀眼的燈光下，奧斯瓦德神情鎮定，臉上隱隱露出一絲嘲諷的冷笑，昂首走向囚車。此時人群中奮力擠出一個人，沖了上去，槍口正對著奧斯瓦德，“砰！”這個人向奧斯瓦德開了一槍，同時憤怒地罵道：“你這個狗娘養的！”

　　刺客奧斯瓦德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殺，他的嘴永遠閉上了。全國觀眾在電視機前目睹了又一個殺人場面。

　　旁邊的電視機上，映播著接下來的事件：副總統約翰遜在空軍一號飛機上宣誓就任總統；幾十萬人參加的肯尼迪葬禮；3歲的小約翰·肯尼迪舉手向他父親的靈柩行軍禮；肯尼迪墓前那長明不滅的火炬……

　　3　兇手

　　肯尼迪被刺是在11時30分。兩個多鐘頭后，當天13時53分，刺客奧斯瓦德被達拉斯警方逮捕。

　　警察在六樓倉庫一個窗口附近發現了一支步槍。后來，彈道學家證明，殺害總統的子彈就是從這支槍中射出的，槍上留有奧斯瓦德的指紋。奧斯瓦德的一位同事說：“11月22日早晨，奧斯瓦德走進教科書倉庫大樓的電梯中，帶著一包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長的東西。他對同事說：”這是窗簾?！熬街缸C，那里面是用來刺殺總統的步槍。奧斯瓦德的妻子證明，她曾在家中見過這支步槍。

　　在奧斯瓦德的房間中還發現了一張地圖，圖上從教科書倉庫大樓到總統被害地點被劃上了一條粗黑的杠。

　　有位公共汽車司機作證，總統被刺幾分鐘后，奧斯瓦德乘他的車逃離現場。奧斯瓦德對司機說：“總統遭到了槍擊?！闭f完，他發出了一陣得意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司機記住了乘客的特征，并向警方描述。在奧斯瓦德的褲子口袋里發現了汽車票。有位目擊者曾在那幢大樓的一扇窗戶中，發現過一個符合奧斯瓦德特征的人。

　　警方在射出子彈的窗口附近和房間內發現了奧斯瓦德的指紋。

　　最有力的證據，是奧斯瓦德曾向芝加哥一家郵購商行訂購過一支意大利制造的步槍，步槍的編號證明，這就是槍擊發生后不久警方在教科書倉庫大樓六樓發現的那支槍。

　　當天19時10分，不利于奧斯瓦德的又一有力證據傳來。他被指控在槍擊總統約45分鐘后，又殺害了一名叫蒂皮特的巡警。在他逃離現場時，有幾位目擊者都看見了他手中的手槍。警方在兇手逃離槍擊現場的路上，發現了他匆忙扔掉的短上衣。在槍擊現場找到的子彈殼都與奧斯瓦德被捕時所持的手槍吻合。

　　奧斯瓦德就是兇手。

　　奧斯瓦德生于1939年10月18日，16歲退學，開始對馬克思主義感興趣，自稱信仰共產主義；17歲加入美國海軍陸戰隊，1959年9月退役。1959年10月他曾去莫斯科，希望成為蘇聯公民，后獲準在蘇聯定居，并與一名俄羅斯姑娘結婚。1963年6月，他獲準攜妻女重返美國，回到得克薩斯的沃思堡。1963年9月下旬，奧斯瓦德前往墨西哥，拜訪了設在首都的蘇聯和古巴大使館，要求獲得前往蘇聯和古巴的簽證，但沒有成功。10月3日他回到達拉斯；10月16日在得克薩斯教科書倉庫獲得一份工作；6天以后，他便闖下了彌天大禍。

　　4　殺兇手的兇手

　　24日上午，在警察把奧斯瓦德從市政局監獄轉送到達拉斯縣監獄的過程中，那個沖出人群向奧斯瓦德開槍的杰克·魯比，是達拉斯“旋轉木馬”夜總會的老板。他當場被警方逮捕。魯比堅決否認與奧斯瓦德有聯系，只是說他槍殺兇手，完全是出于對總統的愛戴和對兇手的仇恨。

　　經過近10個月的調查，調查人員尋訪了552位證人，聯邦調查局還訪問了約2.5萬人。調查委員會交上了總數多達4600頁的800份報告。委員會最后的報告長達912頁，洋洋灑灑共29.6萬字，包括照片和圖表，加上證據、證言和其他文件共25冊，總字數達百萬字之多。

　　官方公布的結論說：

　　一、殺死肯尼迪總統和使康納利州長身負重傷的子彈是李·哈維·奧斯瓦德射出的。子彈從得克薩斯教科書大樓南角的六樓窗中射出，一共發射了三顆子彈。

　　二、奧斯瓦德在殺害肯尼迪總統大約45分鐘后，又槍殺了巡警蒂皮特。

　　三、李·奧斯瓦德或杰克·魯比與國內外任何暗殺組織沒有牽連。他們兩人沒有任何聯系。

　　四、沒有任何證據說明聯邦、州或地方的官員有針對美國政府的密謀和不忠行為。

　　五、李·奧斯瓦德的犯罪動機是因為他對一切權威的憎恨及對馬克思主義和共產主義的信仰。

　　5　兇手背后

　　肯尼迪死后，副總統約翰遜就指出，這樣組織周密的暗殺決不是一個人能干得了的。那么，在兇手的背后都可能有些什么人呢？

　　據達拉斯警察局的官方報道，兇手奧斯瓦德是一個共產主義信仰者，試圖加入蘇聯國籍，背景又似乎與古巴有關。1962年，古巴出現了“導彈危機”，赫魯曉夫在肯尼迪的壓力下，被迫拆除并運回蘇聯部署在古巴的導彈，使得古巴領導人卡斯特羅的共產主義事業受到損害；而奧斯瓦德正是卡斯特羅的崇拜者。這似乎是一個與國際共產主義有關的謀殺事件。

　　但是，還有別的猜測。

　　一是黑手黨說。有人經過15年的調查研究，寫了一本書，稱芝加哥“黑手黨教父”加恩卡納是幕后黑手。

　　加恩卡納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芝加哥臭名昭著的“黑手黨教父”，以販毒、賭博、勒索等惡行發家。1960年大選期間，加恩卡納向肯尼迪保證，一定會使其在大選中勝出。而作為回報，肯尼迪承諾在就任后對黑手黨采取寬容政策，并任命加恩卡納為司法部長。最終，加恩卡納制造了11萬張假票使肯尼迪當上總統，但是肯尼迪就任后竟全部變卦。他任命了自己的弟弟羅伯特·肯尼迪擔任司法部長。后者一上任，立即開始對黑手黨進行嚴打?？夏岬稀斑^河拆橋”的行為讓加恩卡納惱羞成怒，他向黑手黨成員下達密令，暗殺肯尼迪。5年后，作為民主黨候選人競選美國總統寶座的羅伯特·肯尼迪也遭遇暗殺。1975年，加恩卡納在芝加哥家中的地下室被亂槍打死，兇手至今未能找到。書中稱，這一暗殺行動正是中央情報局策劃，為肯尼迪復仇。

　　其他說法還有，肯尼迪與鋼鐵工業的大亨們及石油大王漢特為仇，令他們暴跳如雷必欲去之而后快。

　　美國中央情報局和五角大樓也被牽涉進來。1961年4月，流亡的古巴人在中央情報局、五角大樓支持下在豬灣突襲古巴，遭到卡斯特羅的猛烈打擊而失敗。指揮豬灣行動的負責人、中央情報局副局長查爾斯·凱貝爾及其同僚多次向肯尼迪要求派遣美國軍隊直接干涉古巴，遭到了總統的拒絕，使這些人氣急敗壞。凱貝爾就曾公開謾罵總統是“叛徒”。1963年11月22日中午，肯尼迪的車隊按預定路線通過達拉斯中央大道后本應沿著迪利廣場前進，這條路線遠離可能射出子彈的兩幢高樓和鐵路路基，本應最大限度地保障安全。但車隊臨時接到達拉斯市市長厄爾·凱貝爾的指示，改變行車路線，從中央大道向右轉到休斯敦大道，再向左轉到埃爾姆街。這正好使總統的車隊從兩幢高樓的窗下駛過。這個凱貝爾市長正是中央情報局副局長凱貝爾的孿生兄弟。

　　肯尼迪最直接最兇險的敵人或許是以胡佛為首的聯邦調查局。胡佛統治聯邦調查局已有很多年，經歷了幾代總統。很多地位很高的政治家和總統都因為有隱私和把柄握在胡佛手中而讓他三分，只有肯尼迪不買賬。1961年，他任命其弟羅伯特·肯尼迪當司法部部長，第一次迫使聯邦調查局服從司法部的領導，限制了胡佛的權力?？夏岬吓c胡佛勢如水火。

　　最新的說法是，肯尼迪死于政治斗爭，當時的副總統策劃了這一切！

　　40多年過去了，肯尼迪的遇刺事件真相仍然撲朔迷離，這場政治謀殺案的真正策劃者、組織者、聯絡者、執行者究竟是些什么人呢？幾十年來這個疑案被眾多有興趣者研究著，就像中國的《紅樓夢》研究形成了“紅學”一樣，“肯尼迪總統被刺案”研究也形成了一個專門的學問。

　　6　“總統詛咒”

　　還有人說，肯尼迪被殺是因為受到“總統詛咒”之故，命中注定。

　　我讀過一篇文章，說100多年前，因美國政府迫害土著印地安人，印地安人詛咒，凡是在年份尾數是零的年頭當選的總統，都會死在任上。美國4年選一次總統，每20年會輪到一次選舉年尾數是零的年份。

　　聽來荒唐，但可怕的是，從1840年以來，凡是在年份尾數是零的年頭當選的總統都應驗了這個詛咒！

　　讓我們看一看：1840年，哈里森，就任才一個多月就病死了；1860年，林肯，在任上被暗殺身亡；1880年，加菲爾德，在任上被暗殺身亡；1900年，麥金萊，在任上被暗殺身亡；1920年，哈定，在任上病故；1940年，羅斯福，在任上病故；1960年，肯尼迪，被暗殺身亡；1980年當選的里根，被一個年輕人開槍刺殺，中兩彈，但獲救保住了性命。青年刺客被當場抓獲。這個青年刺殺總統的原因卻荒唐得讓人難以置信———為了引起他所追求的一個女演員對他的注意！

　　文章作者猜測，或許里根的獲救會打破這個詛咒？否則，下一個命喪任上的美國總統就是，2000年當選又連任的現任總統———喬治·W·布什！

　　7　肯尼迪紀念廣場

　　走出“第六樓博物館”，我們在迪利廣場的草坪上拍了一些照片。在埃爾姆街馬路上，距教科書大樓三四十米的地方，路面上用白色油漆畫了一個“×”標記。那就是當年肯尼迪中彈的所在。路旁，有人在兜售1963年報道肯尼迪遇刺案的舊報紙和照片。

　　“第六樓博物館”，我想，還真要花點心思才能想出這個名字來。如果直接叫“肯尼迪遇害博物館”，聽起來就讓人不舒服。叫“肯尼迪博物館”呢，這里又不是為了紀念肯尼迪本人。紀念肯尼迪本人的另有去處，在他的出生地波士頓有正式的肯尼迪總統圖書館；就是在達拉斯，也還另有一個肯尼迪紀念廣場。

　　這個紀念廣場就在100多米外，中央大道南邊，那棟古老的第一家園大樓的東面。廣場面積不大，四周卻挺開闊。

　　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描述那座雪白的建筑物———房屋？堡壘？圍墻？

　　那是一個約有三四層樓高的雪白的正方形建筑物，它只有東南西北四堵筆直的墻壁，在南北兩面正中間各有一道貫通上下的“門”，使得它實際上分成了東西兩個部分。每部分都在南北兩端各有兩根柱子從地面支撐，此外，“墻”的下端整個都與地面相離接近1米之距。夜晚，在燈光照射下，它就像一座浮在空中的白色城堡。

　　從“門”進入“城堡”內部，正中央，一座正方形黑色大理石的平臺仿佛剛從地底伸出來，低低地，緊貼大地。在它的正對南北兩個“門口”的邊沿上，鐫刻著一行金色的文字———“約翰·菲茨杰拉爾德·肯尼迪”。

　　與其說是“紀念碑”，毋寧說它更像一座墓碑。這間無頂的房屋，像一座空空的墳塋，與周圍的城市有高墻相隔，卻向天空敞開著胸懷。

　　當年，達拉斯市長索恩頓說：“就我來說，我不想有任何東西來提醒我：一個總統被刺死在達拉斯的大街上。我希望忘了它?！蹦敲?，為什么要建立這個廣場呢？在廣場邊上有一塊小小的牌子，寫道：“肯尼迪之死震動了世界，帶給了達拉斯人民特別的悲痛和哀傷。

　　“達拉斯成千上萬的人民捐錢出力建立這個紀念碑，紀念在西邊200碼的地方被槍殺的年輕的總統。

　　“它不是為了紀念死亡的悲痛和哀傷，而是對一個人的生命的歡樂和激情的永恒的贊頌。

　　“這個人就是———約翰·菲茨杰拉爾德·肯尼迪?！?/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