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直播成為行業標配
四川理塘縣的“甜野男孩”丁真、“雪地策馬”的新疆昭蘇縣副縣長賀嬌龍,2020年底意想不到的“現象級頂流”,再一次讓人們看到了直播所蘊藏的巨大能量。
在理塘縣勒通古鎮的倉央嘉措微型博物館,一名從外地趕來的粉絲用手機給丁真拍照。(新華社/圖)
直播,是2020年最熱詞匯。從2020年初5000萬網友觀看武漢火神山、雷神山醫院施工現場的24小時直播,到各地領導干部化身“帶貨達人”推銷地方旅游資源、農副產品,各地大中小學老師們的網絡教學,再到各大電商平臺網絡紅人們的帶貨比拼,疫情加速了直播在各行各業的應用。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最新發布的第46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0年6月,中國的網絡直播用戶達5.62億、使用率為59.8%,換言之,每5名網絡用戶中就有3名直播用戶。
如果說“互聯網+”在中國的推廣與普及花了3-5年時間,那么直播只花了數月,便從體育、游戲、真人聊天秀、演唱會等泛娛樂領域“出圈”,快速在電商、會展、文旅、教育、新聞、出版、政務等領域開花結果,成為各行各業的“標配”。
泛娛樂直播
網絡直播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末。
1996年,19歲的美國大一女生詹妮弗·林利開啟了最早的網絡直播。她在宿舍電腦上安裝了一個攝像頭,創建個人網站“看珍妮”,向全世界的陌生人直播自己的生活,每天約有400萬人觀看她每隔15分鐘上傳的日常生活畫面。
這看起來如同一場行為藝術、也是一個網絡直播實驗,畫面中詹妮弗有時候在看電腦屏幕,有時候學習、洗衣服、刷牙,但多數時候是一個空屋子,因為她經常要外出上課。
后來,由于詹妮弗更多個人私生活在攝像頭前曝光所引發的爭議,訪問者的興趣逐漸走低,隨后畫面重歸平靜。2003年12月31日,詹妮弗關閉了網站,“網絡直播第一人”徹底從網上消失。
2010年前后,網絡直播平臺在中國興起于社區和游戲。做游戲網站起家的歡聚集團,在2008年推出了一款方便游戲玩家實時在線溝通的語音軟件YY,隨后切入語音直播、視頻直播領域,讓用戶與主播實時互動和溝通,并在2010年開創了直播平臺打賞分成的商業模式,搭建起一個聯接主播、用戶和平臺的生態。
2016年前后,各種網絡草根紅人崛起,包括體育直播、真人聊天秀直播、游戲直播和演唱會直播等在內的泛娛樂直播成為行業風口,六間房、映客、微吼、斗魚TV、熊貓TV等如雨后春筍,市場上一下冒出了300多家直播平臺,網絡直播成為一類不容忽視的互聯網應用。
2016年6月,CNNIC首次把直播納入網民手機互聯網應用使用率統計中,此時中國網絡直播服務的用戶規模為3.25億,占網民總體的45.8%。
2012年,歡聚集團在納斯達克上市,2018年又單獨拆分旗下游戲直播品牌“虎牙直播”在紐交所上市,直播確實是一門不錯的生意。
隨著多家直播平臺探索“直播造星”的方向,各種草根明星、網紅、大V們陸續浮出水面。斗魚2018年投入10億元扶持“主播星計劃”;陌陌投入千萬級別資金打造音樂造星平臺;花椒推出“紅人計劃”;映客則是“櫻花女生”。在這樣的背景下,直播平臺之間的主播養成與爭奪,成為行業最大的競爭要點。
網絡空間無限,而用戶的時間有限,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直播面對社交、視頻、游戲、音樂、新聞、文學等手機應用的用戶時間競爭,在接下來幾年里保持相對平穩的發展,2017-2019三年間,網絡直播用戶數和使用率在4億、50%左右徘徊。
直播平臺們也先后在嘗試往社交、垂直化領域發展,但多數還屬于投石問路。這些年直播行業的技術積淀、平臺運作經驗、主播人才養成,也為后續直播真正接入多個行業,做好了鋪墊。
直播行業快速從泛娛樂行業“出圈”,發生在2020年。
電商+直播
嘶嘶嘶,按下按鈕后,兩片淺藍色的塑料刀片開始旋轉,兩名年輕的女孩盯著它,又把底面灰色的小碗拆下來細細打量和展示。原來這一款藍白配色的玩具電動廚師機,不只是個模型擺件,而是和真正的烹飪機器一樣可供用戶實現美食DIY。
“哇,這個真的可以用來攪拌水果泥,媽媽在廚房做飯時,孩子也可以在一旁玩這個玩具,跟著學習做飯呢?!眱扇擞糜⒄Z交流并感嘆,現在的兒童玩具真是讓大人都有驚喜。
這是北京時間2020年10月,來自汕頭的一家展商在第128屆廣交會直播大廳的網上直播。最多的時候,2.5萬家展商們有近5000個直播間同時在線。
2020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阻隔了不少跨國商務旅行。作為中國目前歷史最長、規模最大的國際貿易展會,廣交會借助“直播”這一工具將會展搬到了云端,把以往的現場貨品展示、線下商務洽談,轉為網絡上商品直播、遞名片與私聊。通過直播,展商既可以與客商在網上單獨面對面洽談,也可以同時面向大量客商做推廣。
陜西柞水縣,一名電商主播通過直播售賣當地農產品。(新華社/圖)
2020年,公眾對直播的最大感知發生在電商領域。據CNNIC數據,截至2020年6月,中國網絡購物用戶規模為7.49億,占網民整體的近8成;而電商直播用戶規模達3.09億,較2020年3月增長4430萬,規模增速達16.7%,成為上半年增長最快的互聯網應用。
早在2016年,電商導購平臺蘑菇街嘗試“直播+內容+電商”的做法。此后,阿里和京東等電商平臺也開始試水直播,但更像是在過去電商產品的圖文展示之外增加了一種視頻展示方式而已。
倒是在以快手、抖音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上,一批主播通過原來的內容積累下來的粉絲流量,叫賣大蝦、賣玉石,做起了直播+電商的生意。
進入2019年,直播帶貨依托原有電商平臺,對商品質量的把控力度明顯加強。同時,李佳琦、薇婭等頭部主播涌現,動輒創造成交金額過億元的記錄,在電商領域刮起一股旋風,也為一些本土品牌帶來新的商業思路。
2020年初爆發的新冠肺炎疫情,把電商直播推上風口。疫情影響了人們外出購物休閑消費,同時增加了網上購物的需求,更為直播成為電商行業標配推波助瀾。
在線下實體店鋪受限之后,企業更迫切地希望通過線上觸達用戶,一些企業開始組建內部直播團隊、或者委托外部直播機構展開營銷活動。
為提振經濟、拉動消費,特別是在抗疫救災、助農脫貧等目標要求下,縣長、區長等各級政府官員們也開始走進直播間,宣傳本地旅游資源、農副產品,幫助農民打開銷售渠道。
電商直播興起,為直播行業注入了一股強大的新鮮血液,豐富了行業的內容與變現方式。此外,在貨源地/產業帶-帶貨主播-消費者的銷售鏈路中,主播將批發商、零售商的角色合二為一,既能提高商品流通效率,也可以相對快速獲取用戶的需求和反饋,反向刺激供應鏈升級和供給端改革。
就業,“直播+”
網紅、明星、企業家、中小商家、農民......隨著越來越多的主體開始參與到直播中來,“主播”這一角色的價值和地位也得到越來越多的社會認可。2020年7月6日,國家人社部聯合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國家統計局向社會發布了9個新職業,在互聯網營銷師職業下增設“直播銷售員”?!半娚讨鞑ァ薄皫ж浘W紅”“帶貨達人”,有了正式稱謂,成為正式工種。
全國各地競相出臺直播電商經濟扶持政策,除了提供直播銷售員培訓、持證上崗政策,甚至還有相應的直播人才支持、獎勵計劃。在杭州余杭區發布的直播電商孵化政策中,直播人才甚至有機會享受最高B類人才(國家級領軍人才)的政策待遇。
義烏為外商創客開設電商直播班。(新華社/圖)
2020年7月,商務部新聞發言人高峰在例行新聞發布會上表示,網絡零售成為消費市場的穩定器,直播帶貨成為電商發展的新引擎。隨后,國家統計局發言人付凌暉也稱,“直播帶貨、網絡零售等增加了新型就業,對穩定就業發揮了重要作用”。
2020年11月,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就業研究所發布的《數字文化產業就業報告(2020)》估算,數字文化產業中游戲、電競、直播、文學四個領域的就業人數約3000萬人,其中全職就業約1145萬人。其中,直播行業的就業創造包含多個層次,核心層包括主播等平臺就業者、直播平臺內部從業人員,以及公會等主播運營單位;支持服務層包括上游直播內容提供方,諸如游戲、電競、娛樂等版權方,以及主播配件生產商、云服務廠商和培訓學校等;衍生層就業包括展會公司、內容審核外包以及廣告公司等。
疫情限制了人們的物理活動空間,倒逼各行各業主動探尋擴大網絡空間的路徑,“直播+”成為了一個重要的工具,并迅速成為社交、新聞、教育、會展、政務、出版、文旅等多個行業的標配。
比如,2020年初受疫情影響停業期間,青島新華書店旗下的書城開啟了線上直播,不僅展示書籍、更展示書城的環境,讓一些久未前往實體書店的觀眾也不禁在直播間留言,稱等到疫情過去后要多去書城走走。也有不少出版機構開展了在線簽售會,邀請作者進行線上演講與互動,同時也致力于打造一場場綜合帶貨、社交、知識服務的高質量直播。
直播+房地產、汽車、家居、日化等行業,不僅有產品生產、流通、銷售等環節的直播,也有服務業對服務過程的直播。直播作為一種技術手段、一種媒介,在一定程度上打破物理空間局限,讓信息更加透明,信息獲取成本也更低。另外,直播不僅僅是以銷售為目的,同時也是面向目標用戶進行信息傳播、品牌形象塑造的有效途徑。
盡管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時代并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快速到來,直播卻提供了另一種情景化體驗。在與其他行業的結合過程中,直播帶來了現場和云端并行不悖、又交相呼應的新體驗。隨著越來越多行業對相關應用的深入探索,相信直播會激發更多的靈感火花和創新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