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法國作戰的中國人
“如果將來中法交戰,你會為誰而戰?”桌子一端,一名戴著貝蕾的法國軍人提問?!拔視x擇當逃兵。如果我背叛中國,有一天我也會背叛法國?!?/blockquote>責任編輯:朱紅軍
“如果將來中法交戰,你會為誰而戰?”桌子一端,一名戴著貝蕾的法國軍人提問。“我會選擇當逃兵。如果我背叛中國,有一天我也會背叛法國。”桌子另一端,一名20歲出頭的黃皮膚年輕人用流利的法語回答。年輕人的簡歷顯示,他來自中國天津,在法留學四年。
站在旁邊的張明俊不動聲色地笑了。這一幕,和9年前的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當時,還是在巴黎諾讓征兵站這座圍墻爬滿藤類植物的古老城堡一樓,他背著個大背包,忐忑不安地接過報名表,一一填上自己的詳細信息:中學學歷,來自溫州,到法6年,能講法語。
如今,張明俊已是征兵站的一名中士長,這是華人迄今在外籍兵團中獲得的最高職位。他說,想不到9年后自己的同胞居然還選擇加入法國外籍兵團。而他當時選擇入伍,也被許多溫州老鄉,甚至他的父母所不理解——你已經在1997年法國大赦時拿到了居留權,為什么還要去當外籍大兵?
在大多數華人大兵看來,加入外籍兵團,無非是用青春換國籍——無論你是否偷渡到法國,甚至犯過法,只要你年齡在18-40周歲之間,在軍團服役滿5年,即可優先申請入籍;除此之外,談什么人生理想,“全他媽扯淡”。
張明俊填完報名表后就挨了教訓——他自始至終保持的微笑惹惱了征兵官員,“笑什么笑?你以為你是誰?去,做20個俯臥撐先!”
“我想通過參軍適應法國主流社會,可從那時開始,我知道自己首先要適應外籍兵團的生存方式。”張明俊說。
在科威特,楊衛國對著沙漠無人地帶射擊?!D片由受訪者提供沒有比這還輕松的辦法
1992年的“長途旅行”讓張明俊刻骨銘心。時方16歲的他,與一群人跟著蛇頭,坐火車、轉汽車、爬雪山、輾轉數個國家,最后到達巴黎。上世紀90年代,大批溫州人像鐵片一樣被歐洲這塊巨大的磁鐵所吸引,開飯館、做批發生意,等待大赦機會獲得居留權。漸漸地,溫州人占據了巴黎的3區、13區、美麗城與巴黎北郊的歐拜赫維里耶市,占居法華人總數的43%。
成功人士的傳奇頻頻傳回家鄉,流傳并放大,而偷渡的危險與創業的艱辛總被有意無意地淡化。無論如何,這刺激了一批又一批年輕人的出國淘金夢。
到了巴黎,張明俊才明白,沒有居留權,開不了銀行賬戶,找不到正式工作,隨時都有被警察逮捕的危險,“甚至連呼吸一口巴黎的空氣都是違法的”。
同樣來自溫州的李厚霖1990年初到巴黎,“成為一個法國人,這和今天在街上開寶馬奔馳一樣,是一種身份的標志”。
可來到巴黎后,16歲的他不得不到一家中餐館刷盤子,做大廚,對于工時和工錢,他沒有任何談判能力——在法國,雇用偷渡仔屬于違法,老板冒險收留已是幸運,如果你覺得辛苦就滾蛋,想得到這份工作的人多得是。
空閑時,李厚霖幾乎不敢走出溫州城一步,那會像“離開水缸的魚一樣失去安全感”。一些溫州人甚至留法幾十年還不會說法語,他們只需呆在溫州城就好,在這座半封閉的聚居點內,從一日三餐到辦理車險,都能搞定。“我們不是來到法國,而是一群溫州人被空投到巴黎。”
這完全不是李厚霖想要的生活,作為一名典型的溫州人,他渴望有自己的生意,比如開一個餐館。但一切的前提條件必須是,擁有合法居留權。對于偷渡者而言,李厚霖們獲得居留權的可行渠道有兩個:一是等待大赦機會,只要你足夠幸運與耐心,并且在這之前還沒被警察逮捕——要知道,法國最近兩次大赦時間分別是1981年與1997年。二是與一個法國人或有居留權的人結婚,如果對方樂意配合且你覺得這筆交易劃算。
這是每個偷渡者必須面對的抉擇,作為一個龐大族群的新成員,他們很容易得到溫州老鄉的經驗之談——加入外籍兵團吧,這是你我獲得法國國籍最便捷的途徑。1990年代初中期,外籍兵團中已陸續走進了近300名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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