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摩羅:尋找自由之路
手銬很沉,兩個大小不一的圓環被生硬地焊在一起,上面長滿顏色深淺不一的鐵銹?!拔颐刻煲槐犙劬蜁匆娝?,一看見它,我就會想,終有一天我要回我真正的故鄉去……我想徹底拋掉這一切,想過真正自由的生活?!?/blockquote>發自:科摩羅
責任編輯:周建平
在被拽進2021年的前一周,我來到了科摩羅群島(主要由大島、莫島、昂島和馬島四個島嶼組成),于平安夜傍晚,和成百上千個失業或無業的年輕人在首都莫羅尼的海灘上漫無目的地坐坐站站,喝著汽水,在遠處燈塔照常在6點半亮起時擊掌慶祝;同漁民們一起出海,大汗淋漓一無所獲,卻意外瞥見了船邊一群經過的海豚;看漁民的孩子們光著腳踢一下午球,在辛冽的過云暴雨中,他們歡呼著撩起上衣,向天舉起那一根根細小棕黑的食指,像是年少時的羅納爾多和卡卡;有時也在清晨天剛亮時的早市,坐在路邊,和所有賣熱帶水果的女人一樣,慢慢咀著小杯的苦咖啡,一杯接一杯;有時,我也像某個任意的島民一樣,在沿海國道上走走停停,乏了就百無聊賴地在垃圾堆旁的破木凳上坐下發一會兒呆,運氣好的話,還能隨手撿到幾只被風吹落的鮮芒果腹。
某天潛水上岸之后,潛水店的老板問我:你潛到深不見底的地方時,那么無拘無束,難道不會有在天上飛翔的錯覺嗎?
我扭過頭來看了看他,覺得科摩羅可真好。
幾周之后,我想科摩羅的魔力也許會把我變成她的裙下之臣,在慵懶且隨性的氛圍中過完很多年。于是在此事發生之前,我決定逃離,回到現實的世界。
設拉子與咖啡館
一個下午,我沿著莫羅尼的海岸線散步,太陽照得整條海岸線都好像要融掉了。
路上行人很少。拐角處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上了年份的水泥大圓墩,圓墩上坐了幾個人,正中間擺了一個簡陋的木制兩層小櫥柜,嵌著玻璃門,里面零散擺放著幾種法式面包,櫥柜旁有兩個大保溫壺,和幾個已經掉了漆的小瓷杯。
在烈日當頭的海岸線上,這個有樹蔭籠罩的攤子就像一顆清涼的小水珠。
擺攤的男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一張既像島民又不太島民的臉孔,笑瞇瞇地招呼我,給我倒了一杯黑咖啡。
一嘗,居然比其他幾家正兒八經的咖啡館都地道。
他見我不懂法語,便用英語問我要不要嘗嘗他自己烤的面包。我隨便選了一個巧克力夾心,也比想象中要好吃不少。
我問他為什么會說英文(科摩羅大概有95%以上的島民都只講法語和科摩羅語)。
他說:“我以前開了一家法式點心店,不知不覺就做成了全城最大,來的外國顧客多了,就學了一些?!?/p>
“那點心店怎么不開了?”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愛得發瘋。結果被她騙了,點心店就沒了?!?/p>
我低頭喝咖啡,沒有接著問下去。他自顧自地講開了。
“其實我一點也不怪她啊,我愛她是我的選擇,不能說我愛你你就一定得愛我,不然我就怨你恨你不愛你了,愛情又不是做生意。奇怪的是,她走了以后,雖然我破產又離婚,但我的生活并沒有就此崩塌,反倒因為一無所有而突然自由了,就像你失去了唯一最在乎的東西后,其他的,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了?!?/p>
他瞇起眼看向那條遠到了視線邊緣的海岸線,呷了一小口黑咖啡。
“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挺好的?全城最美的一個角落,連房租都不用繳!”
他名叫亞伯拉罕,今年46歲,曾是“全城最大的點心店的老板”,也是設拉子族群的后代。設拉子族群(Shirazi ethnic group)是13至14世紀從波斯帝國(現伊朗)設拉子來到東非沿海國家(包括肯尼亞、坦桑尼亞及莫桑比克北部)和西印度群島的穆斯林。他們多為商人,以販賣象牙、黃金、奴隸為主。這個族群的后代至今仍在許多斯瓦希里區域的經濟、文化甚至政治方面占主導地位。
追溯到19世紀的話,亞伯拉罕的祖先莫坦是根正苗紅的設拉子,亞伯拉罕說,他甚至還是一個“蘇丹”。在當時科摩羅三島之一的大島上,總共有二十多個“蘇丹”,“所以大概算是區長或者鎮長,連市長都稱不上?!眮啿闭f。
盡管科摩羅大多數蘇丹的管轄區域不大,但因為顯眼的外形和財富,他們的勢力范圍比實際的轄區范圍要大得多?!白钤绲哪且粌蓚€世紀間,島民們還很單純地相信,這些白皮白臉、跋扈飛揚的人是神靈差派下來治理島嶼和大海的使者?!眮啿苯又?。
但從莫坦的下兩代開始,這個家的“神靈光環”便逐漸消散。原因是莫坦的長孫不顧全家族的反對,娶了一個土生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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