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山書店:“魯迅會客廳”與中日文化交流的橋梁
重現內山書店以及內山完造,不只是對一家百年書店的敬重,更是對中日文化交流的溯源。
責任編輯:周建平
1932年秋天,阿累在上海英商公共汽車公司當售票員。一個中午,天氣陰冷,他到內山書店躲雨。
在這家最早引入“開架售書”模式的書店里,他選中了魯迅譯的《毀滅》。此時,“一個矮小而結實的日本中年人”——“同情中國”的內山老板——走了過來?!耙粔K四,”阿累買不起。內山似乎看出他的窘迫,熟稔地將咬著煙嘴的魯迅叫了出來。最終,魯迅以一銀元的低價賣給他兩本書。
這成為內山書店以及內山完造走進中國人視野乃至教科書的經典一幕。內山書店是內山完造夫婦于1917年在上海開設的。從1927到1936年,據《魯迅日記》,魯迅出入內山書店512次,內山完造還給魯迅設了個專座,書店成為魯迅最后十年的“會客廳”。1936年,魯迅病逝,最后一封信正是寫給內山完造:“老板閣下,很意外,從半夜起又開始哮喘起來……請你給須藤先生打個電話,讓他馬上來看一下,草草?!?/p>
上世紀80年代末,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張鐵榮在日本一橋大學見到了中國文學研究專家木山英雄。木山帶他去了位于東京神田神保町的日本內山書店。歷史上,對清朝留學生進行語言培訓的弘文學院、清朝留學生會館都位于神田區,留學生多達千人,也讓神保町書店街誕生了許多漢學研究書店。1935年,內山完造的弟弟內山嘉吉,在此開設了日本內山書店。
書店編輯部主任三浦勝利給張鐵榮講了一個故事:80年代,一個上海的留學生,拉著大箱子到內山書店,表示自己來日留學,不認路,能否把他送到學校去?!敖滩纳习⒗鄣摹兑幻妗吩谀莻€年代,讓學生知道了內山書店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友好單位。這個事說明,內山書店跟年輕一代學生、跟中國普通知識分子的淵源是特別緊密的?!睆堣F榮回憶道。
90年代末,作家劉檸在日本工作,常泡在神保町書店街。一次,他發現了日后即將翻譯的內山完造自傳《花甲錄》,“那本是日本巖波書店的版本,裝幀很吸引我,淡雅樸素,非常有文化味,透著歷史滄桑,外面有一個含套,書也很厚重。它把我之前讀魯迅的一些零星的記憶,本來都已經沉淀于水底,沉渣似的,又攪動了一把,對魯迅的一些理解重新激活了?!?/p>
在研究內山完造和書店的學者呂慧君看來,“內山書店在中國跨越了近30個年頭,引領了書店業界的革命。從日文書籍的進口到中文進步書籍的代售,中國知識分子從接受國外思想文化到作品被翻譯到日本。內山書店完成了從外國文化輸入到中國文化輸出的歷史性跨越?!?/p>
作家、教育家夏丏尊說,“能有這樣一位老板,實在是20世紀百年間彼此有過太多不幸的中國和日本的共同之幸?!彼麑懙哪怪俱懸沧钅芨爬▋壬酵暝斓囊簧耙詴翞榻蛄?,期文化之交互,生為中華友,歿作華中土?!?/p>
距離內山完造在上海開設內山書店,已104年。2021年7月,它回歸天津。重現內山書店以及內山完造,不只是對一家百年書店的敬重,更是對中日文化交流的溯源。
“活中國的姿態”
1885年1月11日,內山完造出生于日本岡山縣后月郡芳井村。那是一個偏遠的小村。從山陽本線笠岡站換乘井笠輕鐵到終點站井原,再沿著小田川的清流,坐小巴士北行約一里地,才能到達芳井村。他的父親擔任過村長、村會議員,母親是印章店老板的女兒,生有四男三女,只有內山完造和兩個弟弟活了下來。
這是一個底層少年,貧窮、調皮、不愛學習,熱衷在小學幻燈放映會表演饒舌。四年級,家人決議讓他放棄學業,赴大阪做買賣。內山心底很高興,“我對家父一個人獨食白米飯而其他人均吃半麥飯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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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柔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