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火箭的00后們
就在中午,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船返回艙成功著陸,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行任務圓滿完成!
“太空出差三人組”趕回地球過中秋啦,直播中滿屏的“歡迎回家”,大家激動不已。
三個月前,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船在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發射成功,順利將聶海勝、劉伯明、湯洪波3名航天員送入太空。
當時,有一群普通的中國大學生,追到了現場,與各路趕來的專業記者、資深航天攝影師、愛好者相比,他們稚嫩但熱情,給自己的組織——一個4月底剛剛成立的航天愛好者組織——取名為“SpaceLens云上天鏡”(以下簡稱SpaceLens),立志記錄中國航天新時代。
今天,在祝賀航天英雄凱旋的同時,我們想跟大家聊聊這群00后,他們熱愛追火箭,看每一次重大發射,曾親眼目送航天員出征,并聯合起來記錄了截至目前中國空間站系列的每一次火箭發射。
如果說看火箭發射是基礎修行,
目送航天員出征就是朝圣
“十、九......三、二、一、點火!”
6月17日9時22分,一聲震天巨響,長征二號F遙12火箭托舉著神舟十二號載人飛船從戈壁灘垂直向上升起。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一群年輕人眼淚未干,激動未平,他們剛剛尖叫著親眼目送了航天員出征,現在正一秒不落、緊張地關注著火箭升空后的直播情況,直到看到指揮大廳宣告成功的紅屏亮起,才舒一口氣——再次歡呼。
“所有人籠罩在一種共同的超越的情緒里,就如同萬人演唱會一樣,只是帶來情緒的不是一首歌,是國家制造的火箭與航天器”。茀佳今年研一,已經看過六次火箭,對這種情緒熟悉又沉迷——他深深認同科幻作家劉慈欣對火箭的形容,點火前它“并沒有什么超常之處,但一旦點火起飛,立刻變得不像是這個塵世上的東西,充滿著輝煌的神性,讓整個世界黯然失色......”
為了看三位航天員出征,MeeGo從北京來,剛剛大學畢業,是個從高中就開始創業的連續創業者,也是位攝影博主、數碼博主;Younghoo從南京來,看完火箭又要立刻從嘉峪關坐火車到西寧、轉飛機飛浦東,再轉高鐵回南京參加畢業典禮,因為嘉峪關直飛南京的機票對學生來說實在太貴了......
如果看火箭發射是航天愛好者的基礎修行,去酒泉目送航天員出征就是朝圣?!吧弦淮屋d人還是在我讀高中的時候(2016年10月),神舟十一號載人飛船與天宮二號空間實驗室交會對接成功,當時還是空間實驗室階段,這次是我們進入空間站時代的第一次載人任務,價值是完全無法比擬的”,SpaceLens發起人之一MeeGo說。
但酒泉發射基地保密性更高,進發射場有難度。MeeGo提前3天到達,準備了4種進場方案,分別向當地旅游局等不同的人和部門溝通申請,但誰也不能保證能進?!拔艺f要做好來了也拍不了的準備,他們在群里說,哪怕看都看不見,能聽個響也值了”。這種情況下,仍然有10個人不遠千里趕來。
直到發射前2小時,等在發射場外的這群學生攝影師才被允許進入發射場,且依照規定不能直播.當天天氣很好,20多度,微風,藍天,攝影師晏澤華用鏡頭一路追蹤著火箭,第一次拍攝到逃逸塔分離*,“數十小時的等待,沒有白費!”
*逃逸塔,是指位于火箭頂部、像避雷針似的巨大裝置。在火箭起飛前15分鐘到起飛后120秒,火箭一旦出現問題,逃逸塔上的發動機就會立刻啟動,讓飛船的軌道艙和返回艙與火箭分離,并降落在安全地帶,第一時間幫助飛船上的航天員脫離險境,如果飛行順利,會在飛行120秒時拋掉逃逸塔
發射后9小時,航天員聶海勝、劉伯明、湯洪波先后進入天和核心艙,標志著中國人首次進入自己的空間站。發射后24小時,SpaceLens推出神舟十二號發射紀錄短片,這是第一次在酒泉拍攝的4K高清畫質火箭發射過程,全網播放量超過20萬,被官方航天新媒體“我們的太空”轉載。
大二的他
已經愛好航天13年
神舟十二號發射記錄是他們團隊第三次聯合拍攝,但他們中很多人早已不是第一次看火箭。MeeGo在最近一年內往返文昌十余次,看過6次火箭;擔任直播策劃的富貴和擔任知識顧問的“香蕉”今年才大二,已經愛好航天13年。
1999年、2000年出生的他們,成長的時代正是國家航天飛速發展的階段。2003年,我國第一艘載人飛船“神舟五號”發射成功,航天員楊利偉成為浩瀚太空的第一位中國訪客。
這個故事就印在廈門人“香蕉”的童年畫冊上:“那是我的鄰居送我的圖冊,已經翻爛了,我記得第一頁就是當時楊利偉乘坐的長征二號F型火箭點火升空的畫面。后來2008年神舟七號載人航天飛船發射(2008年9月25日),我在電視上又看到了一樣的畫面,我記憶特別深,當時我才一年級,剛做完作業就和全家一起看發射”。
兩天后,同齡的富貴,站在廣東清遠的一間診所門口,看完了神舟七號航天員出艙直播,那是中國人首次太空行走(時隔13年,今年7月4日,中國航天員再次實施出艙,進行了長達6小時46分鐘的艙外活動)。
從那以后,只要有發射他們就會關注,“香蕉”會找出圍繞發射的特別節目,看專家的詳細解讀;富貴訂了《中國國家天文》雜志,初中時還以哭鬧“相逼”,讓母親凌晨開車把他從封閉式管理的學校接回家,看嫦娥三號發射直播,見證嫦娥三號帶著中國首輛月球車“玉兔”奔月。
不過他們中的大多數在上大學以前,都不知道火箭發射是可以親臨觀看的。2016年中國海南文昌航天發射場才正式啟用,這里所在的龍樓鎮的海灘、公園,許多公共區域都能直接觀看到發射,越來越多人拍攝的視頻、照片在網上傳播開來。
MeeGo就是從一個UP主@康喲喂 的火箭發射Vlog里知道原來可以去親眼看發射。作為一個攝影類博主,他拍過風光、也拍過人像,計劃2020年7月去拍一次火箭——恰巧也是一次重大任務——我國首次火星探測任務天問一號探測器發射。
“在那之前,我對航天的了解是高中玩的一款叫坎巴拉太空計劃(Kerbal SpaceProgram)的游戲,它是以真實物理原理為基礎的模擬游戲,需要自己設計制造火箭并發射,我從里面學了很多航天的知識,火箭的結構,軌道計算方式,大一還跟女朋友聊過不同火箭發動機的區別?!?/p>
當游戲的畫面真的在眼前上演,MeeGo“整個人都在抖,手還要努力扶住相機,火燃起來就開始止不住地流淚,幾秒以后,震耳欲聾的響聲傳來,仿佛土地都在震顫,印象太深了”。
# 左右滑動?MeeGo和伙伴們拍攝火箭時攜帶的機器。MeeGo曾1個人帶5臺機器去拍,但后來他意識到無論自己帶多少相機,都只能在一個位置拍,只有聯合更多攝影師合作才能得到更多畫面。
就在MeeGo看發射的同一時刻,“香蕉”也在龍樓鎮一處樓頂上拿著望遠鏡第一次看火箭,作為一個關注了10多年航天的資深愛好者,面對發射,他“很震撼”但“很平靜”,沒有尖叫、沒有哭,他更關心之后的火星探測任務,一直刷手機,“看到器箭分離,探測器進入預定軌道之后,才放心地去吃飯”,并對陪同他來的爸爸說,“我還想再來”。
2020年11月的嫦娥五號,12月的長征八號運載火箭首飛,他們都一次次奔赴、見證......
拍下來,傳出去,
00后的聲音
在一次次的文昌之旅中,同學們要么已互相認識,要么在共同的群組之中。2021年4月,MeeGo看到自己發布在B站的火箭轉運、發射的視頻震撼了很多和他一樣的同齡人,想拍得更好一些,于是他將認識的攝影師拉了群,發起聯合拍攝計劃,招募海報經過一位圈內博主的轉發吸引了40多人,“幾乎都是學生,從大一到大四,最大的24歲”——這就是SpaceLens的起源。
“我原本就想先拍個火箭轉運(火箭從總裝廠房運到發射塔架的過程),再拍個發射。但人越來越多,除了攝影師還有文案、策劃、直播等伙伴,我就想能不能把這個事情做得更多元,所以發射前兩周,我們又策劃做兩場直播”。恰逢畢業,MeeGo和女友“基圍蝦”干脆把這件事當成畢業設計,團隊分成拍攝(火箭)、直播、紀錄片(記錄這次聯合拍攝)三個小組進行工作。
# 追火箭之旅并不簡單,MeeGo等核心成員常會提前抵達文昌進行機位踩點(圖2),攝影師從各地趕來后直接去不同位置準備拍攝,如果直播還需進行信號、機器測試(圖1、3、4),拍攝結束即迅速爭取48小時內推出紀實短片。如果遇到發射推遲則更復雜,拍攝天舟二號就曾經歷兩次推遲,20多位攝影師陸續離開,只剩四五位,他們不得不重新招募攝影師(圖4阿卓)。
第一次聯合行動,他們拍攝的是天和核心艙的發射,這也是中國空間站建造階段的首次發射。但人多任務復雜,困難、問題也密集地爆發。
原計劃進場內拍攝轉運,接到消息需要取消,緊急重新分配攝影師和機位;臨發射前2天天氣突變,本地人茀佳輾轉多方,才從一個婚慶公司租來遮雨棚;機位有近有遠,如何讓一些攝影師“犧牲”到遠處機位拍攝;大到直播的設計,小到攝像機的參數。
“問題像永遠解決不完,只好48小時不睡覺地解決問題”,MeeGo后來回憶。不僅是他,主創們發射前一晚基本都沒得睡,素材回來后剪輯們就沒得睡。
發射成功后不到48小時,短片《“電影級畫質”人民群眾多視角實拍中國空間站天和核心艙》通過新華社B站官方賬號、SpaceLens組織賬號以及創作者們的個人賬號同時發出,播放量超50萬。
封面前景是富貴和茀佳在海灘揚起提前準備的國旗,與遠處的火箭遙相輝映;其中一個火箭升空的畫面,特意被放慢了,輔以相對平和的音樂,讓觀眾得以慢慢欣賞發射瞬間兩團白色煙霧如同“巨龍的翅膀”般散開——“后來的確有彈幕說像巨龍伸展的尾翼,那就是我想表達的壯麗”,剪輯師“基圍蝦”解釋。
與癡迷火箭、航天知識的專業型愛好者不同,她喜歡從人文角度欣賞火箭:“就算你記不住每個火箭的型號,不擅長分析數據,僅僅是在一片椰林中、沙灘上躺著,或者支起一個帳篷,看著火箭升起時壯觀的畫面,也是一件非常美的事情?!?/p>
也是這次之后,MeeGo和朋友們達成共識:“把火箭拍成每個人心中的夢想,讓很多人一生一定要達成的100件事里,看火箭成為其中之一?!?/p>
以上內容選自
《城市畫報》2021年9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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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解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