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一位女同事的斯多亞人生

幾年前，安從意大利新婚歸來，帶給我兩只檸檬圖案的酒杯和一瓶檸檬酒。 （農健/圖）

一

疫情暴發后，家里就沒有聚會了。上次一群朋友和同事來聚，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次，安一家也在。我們曾同事六年，她辭職后，好久沒有見到她。安很內向，平日很少主動跟同事說笑，遇到感興趣的話題，她會輕聲說她的看法和感受，總是笑意盈盈，從未聽到她像很多美國女孩子那樣放聲大笑。

2019年8月，幾位朋友和老同事說好來家里一聚。我發短信，請安和斯蒂芬、艾拉來玩，她爽快地答應了。第一次見到斯蒂芬的時候，他還是安的男朋友。艾拉是他們兩歲半的女兒，出生時運動神經有些殘疾，無法咀嚼，肢體活動和語言能力也受到限制。記得安曾經提到她女兒上游泳課，作為康復治療的一個項目。我說，家里游泳池的水很溫暖，艾拉一定喜歡。

幾年前，安從意大利新婚歸來，帶給我兩只檸檬圖案的酒杯和一瓶檸檬酒。那兩只杯子一直放在辦公室，是簡陋陳設的一道靚麗風景。臨行前，安說會去羅馬、弗洛倫薩、卡布里，還有西西里。我說：“哦，西西里的檸檬，還有教父?！毙r候在山東老家，從廣播中聽過《西西里的檸檬》，是意大利作家皮蘭·德婁寫的一個故事。那時候，還不知道檸檬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是教父。但聽過之后就一直忘不了。故事是說一位西西里鄉下小伙子，把教父留給他的遺產賣了，供女友學歌唱。女友唱出名，去了北方的大城市，成了歌星。小伙子在家鄉得了場大病，女友寄錢給他父母，說給他治病。病愈后，他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去北方的城市找女友還錢，給她帶了一口袋家鄉的檸檬。但他女友身邊名流云集，不想見他。小伙子把檸檬留給女友的母親，悄悄離開了，坐在門廊的樓梯上看著街上的大雨哭泣。女友拿著他留下的檸檬去招待客人，說：“這是西西里的檸檬，西西里的檸檬?！睆囊獯罄貋砗?，安說西西里的檸檬其實很甜，那瓶檸檬酒和酒杯都是卡布里的特產。

安入職不久，辦公室鼓勵員工讀書，主題是理解跟自己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我推薦了兩本書，其中一本是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的小說《普寧》。普寧是俄國人，在一家美國大學教俄語文學，因為英語不太好，加上文化差異，他的言行看起來有些滑稽和怪異。讀完后，安發來電郵，講她的心得：“我最喜歡這本書的地方在于，盡管普寧的世界觀和選擇有時可能看起來可笑，但對他來講卻是出于誠心實意……我們可能無法理解，從另一種文化來的人為什么不跟我們一樣看問題，我們可能會覺得他們傲慢、固執，自己為此感到沮喪。但表面上的固執可能其實是他們跟這個不愿接受他們的社會打交道時產生的焦慮和擔憂?！镀諏帯诽嵝盐掖艘型硇?，一個很重要的提醒……感謝你推薦這本書；我很喜歡?！?/p>

辦公室對讀完推薦書籍的員工獎勵亞馬遜購書卡。安收到卡后說：“讀書本來就是件樂事，沒想到還會有獎勵，真的很感激。手上有了卡，只剩下一個問題，就是想想該買什么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