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足輸比賽，一支叫 Chinese Football 的樂隊被誤傷
2月6日，中國女足戰勝韓國女足，奪亞洲杯冠軍?！白尪啡钡哪孓D局，看得人緊張又激動。
一支名為 Chinese Football 的樂隊微博熱鬧起來，他們當晚為女足喝彩。有樂迷說，不如寫首歌叫《讓二追三》。
Chinese Football 從誕生起就與足球相關。樂隊名直譯是“中國式足球”。首張專輯打足球比賽的概念，封面是足球漫畫風格。
《守門員》MV截圖，戴足球的男人是樂隊貝斯手李立鑫。
在他們許多歌曲的評論區，很多球迷表白喜歡的球隊/球星，懷念國足輝煌時刻，或宣泄情緒。如此現象，可能是中國樂隊里的獨例。
Chinese Football 目標與中國足球一樣，“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五六年前，徐波在一次采訪時說，他想和中國男足來一場比賽，看誰先走向世界。
樂隊差一點就沖出亞洲。受新冠疫情影響，2020 年歐洲演出計劃被迫取消。身在武漢的他們，只好以音樂為伴，排遣負面情緒。
2021 年 10 月起，樂隊開啟了 Win & Lose 全國巡演。每一場都有樂迷在社媒平臺寫觀后感，有的細數看樂隊第幾個年頭，有的感謝音樂傳遞了能量。字字真情，回應著在臺上追求真誠的每個樂手。
成軍 11 年的 Chinese Football ，故事有著青春的熱血與挫敗，感動與淚水。青春流逝是殘酷事實。好在有音樂去記錄生命，情緒，片刻美好。
Chinese Football，成立于 2011 年，被人稱為“武漢第四種朋克”，風格涉獵 Emo（情緒搖滾）、數字搖滾和后搖等。Emo 是樂隊一大特點。此 Emo 非彼 Emo，它不單指網絡流行語，也是情緒朋克的說法。主唱徐波在網上常被人喊作 Emo King 。從音樂上來說，Emo 像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情感表達。
#01
Chinese Football
從名字梗到“中美足球友誼賽”
Chinese Football 樂隊名有幾個說法，有說懷念 97 年中國男足，有說致敬前輩樂隊 American Football。他們沒有調侃的意思，覺得這名好玩又好記。
2015 年，Chinese Football 發行了首張同名全長專輯。專輯概念感強，如同一場完整的球賽，有開始，暫停和結束。
Chinese Football 專輯封面出自廣州獨立游戲人史悲之手。自此，Chinese Football 與史悲開啟了長期合作。
其中，《再見米盧》關于告別過去的歌曲，很難不讓人想起米盧教練。在他執教時的中國男足闖進了 2002 年世界杯決賽圈?！恫皇侨巳硕寄艽┦柷蛞隆?，10 號球衣有貝利，馬拉多納……這個數字象征著能力與地位。
首張專輯發行后備受關注，當年入選豆瓣音樂年度十佳專輯，在美國 RateYourMusic 獲 3.32 分，屬高分華語專輯。
錄制這張專輯時，各樂手都處于“奔三”階段，權當用音樂記錄后青春時代。專輯概念更像是順水推舟而成。樂隊既然叫 Chinese Football ，干脆圍繞“足球”寫歌詞。
2019 年，美國傳奇樂隊 American Football 在華巡演，并邀請了 Chinese Football 當嘉賓樂隊。
不少音樂媒體稱，這場演出是“中美足球友誼賽”。對 Chinese Football 來說，這是榮幸的邀約。他們受過 American Football 音樂的影響。
共演結束后，徐波在官微寫道，“我知道光靠一個名字，樂隊是走不到現在的，更走不向未來。這次共演是一個有趣的契機，是一個富有儀式感的節點，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突破自我的局限走向更遠的地方呢？”
#02
人生游戲有輸贏，
衡量標準是什么？
為了打破足球的刻板印象，徐波想到了游戲的概念。
沒有人不喜歡游戲。
徐波是任天堂玩家。讀大學時，室友都玩《魔獸世界》，他要么去排練，要么玩掌機。他喜歡玩解謎類和探索類游戲，從中找到滿足感和新鮮感，今年過年沉迷玩《寶可夢傳說：阿爾宙斯》。當游戲存檔時，他發現天都快亮了。
吉他手王博也是游戲迷，家里有各類游戲主機，現在常玩Moba游戲或手游，打發碎片時間。
鼓手鄭紫莉是樂隊里年紀最小的一個，97年，常被人叫做“妹妹”，經常帶著幾個大哥嘗試新的事物。
2018 年，“吃雞”手游火熱，大家玩得很兇。當時紫莉閉起眼都想到游戲畫面。經紀人李珂怕過度沉迷影響演出狀態，叫大家不要在演出前玩。
Chinese Football 有“游戲三部曲”的企劃，對應的是 Here Comes a New Challenger!（2017）、Continue？（2019）和 Win & Lose（2022）
Here Comes a New Challenger! 對應鼓手紫莉加入樂隊的節點。徐波說，“這像一個游戲來了新玩家的感覺。以前玩街機的時候，就有‘挑戰者’的概念?！?/p>
Continue？插畫出自史悲漫畫《世界太混亂》?！澳阃嬗螒驎r會遇到被對手打敗的時候，屏幕就出現‘是否要繼續’的字眼”。
今年即將發售的專輯 Win & Lose 指向游戲兩個結局，輸或贏，并討論兩者關系。
在 Chinese Football 看來，現在很多人特別在乎輸贏，渴望成功?！皳碛辛藙e人所期望擁有的一切就一定是贏家嗎？又或者只是陷入了無止境的攀比、嫉妒、仇恨當中？”
誰來定義贏輸？徐波傾向于每個人內心都有自己的標準，而不應該被世俗標準審判，順從外界規則。
徐波曾是建筑設計師，按照這條路徑走下去，起碼生活無憂。和其他樂手一樣，盡量協調樂隊和工作，有時出差跟項目，碰到外地演出的情況，得馬上就飛去另一個城市?！拔胰绻蜓莩霾辉趩挝粠滋?。大領導問起我為什么不加班，直屬領導就說我家里有事。那時領導對我還不錯的?！?/p>
吉他手王博曾是廣告從業者，每次樂隊開啟長時間的巡演，他就可能要換了公司。沒幾個公司能接受員工請假一兩個月。
兩人后來都全職做 Chinese Football 樂隊，也許意識到音樂帶來的滿足感大于工作的，或是聽從了內心的聲音，做音樂，即使收入不穩定。
日本巡演紀錄片《DLC：東瀛幻想》提到，如果把 Chinese Football 看作一款游戲，那對于這場游戲的四個玩家，他們的終極任務已經早早寫好——“沖出亞洲，走向世界”。
Chinese Football 從“武漢暖場王”到“武漢代表軍”，一步步走來，像是打怪升級。隨著知名度的打響，他們不只在兩岸三地活動，還做了海外巡演，帶著音樂走到日本、韓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菲律賓等國家。
2019 年，Chinese Football 在日本開展第三次巡演。那時，他們都向往 2020 年。
徐波說，他們差一點就去歐洲巡演，參加兩場海外音樂節。經紀人李珂說，2020 巡演計劃了近一百場的演出，全泡湯了。貝斯手李立鑫笑著說，他當時還打算向公司申請停薪留職一年。
這算是 Chinese Football 這款游戲里的一次挫敗，但沒有打垮他們。游戲仍在繼續。
Chinese Football 演出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它有著游戲般的參與感。
演《地球上最后一個EMO男孩》時，在前奏部分，貝斯手李立鑫總會舉起雙手，引導觀眾們一同打節拍。臺下樂迷都很配合，一起完成這首歌的一小部分。
樂隊有一個絕活是“漂”皮艇。徐波唱《漂流人間》時，坐上一艘皮艇，漂在觀眾手上，拿著麥克風唱，“在人間漂流/在人間漂流”，時而把麥遞給觀眾唱。
在 2019 年“云上鄉村音樂節”，徐波翻船了，被樂迷笑稱為“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直到 2021 年仍有人在微博轉發翻船視頻，他回應，“本人滾圈摸爬滾打多年，最后一翻成名實在心有不甘”。
2021 年全國巡演，徐波沒有再玩皮艇。他覺得現場需要玩點新意思。
道理都是相同的，無論是玩游戲，做音樂或是互動，他希望能探索新的東西，“希望有一些能夠給人驚喜的點子”。
他和空氣腦唱片主理人謝閎宥提過一個想法，“我想做乒乓那種漫畫邊框，四五個攝像頭對應屏幕的分鏡，你來幫我實現一下。開個價?！?/p>
2021 年巡演互動性最強的設計或在《人間失格》這首新歌里，鼓手紫莉擔當Vocal。屏幕上落起了雪花。徐波每場都邀請兩位觀眾上臺。他教一個觀眾敲鼓，立鑫教另一個觀眾搖鈴。
徐波曾在某次采訪時說過，他們不會上綜藝節目。他去年看完《說唱新世代》后改變想法，“我們如果不是演出或排練的話，私下見的次數不多。也許我們參加綜藝會像參加夏令營一樣，彼此有更多的互動，說不定對創作也有幫助?！边@或是 Chinese Football 想做的支線任務。
對徐波來說，“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終極任務是為了一件事情服務，讓作品流傳下去。
“我是怕死的人，害怕時間的流失，如果有作品能留存于世，在某種程度上等于延續了生命。如果有人還在聽這些歌，惦記著這些作品，我們其實沒有完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p>
“但這像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無限循環的任務”，他補充說。
Chinese Football 影響已經發生。有小朋友學彈《地球上最后一個EMO男孩》。在B站也有很多年輕人翻彈樂隊的歌。音樂影響的故事是相似的。少年時期的徐波拿起吉他最直接的原因是，他當時聽了花兒樂隊。
#03
Emo 以前不是流行語
如今年輕人不說“我不開心”，改稱“我 Emo 了”。Emo 成了一時流行詞，形容頹廢或抑郁的狀態。
Emo 的濫用蓋過了搖滾樂范疇的詞義，情緒搖滾。2017 年，Chinese Football 在廣州 SD Livehouse演出時，時不時有觀眾上臺搶麥。
搶麥的觀眾后來發微博，“感謝在我上臺的時候沒把我轟下來，感謝我唱錯的時候沒有把我趕走?！?/p>
樂隊官微回應，“我們喜歡一言不合就上臺的，這挺Emo?！?/p>
Chinese Football 理解的 Emo 是追求真誠、自省式情緒釋放的精神。它的關鍵在于真誠二字。在采訪里，樂手們都多次提及這個詞。
Chinese Football 最為流行的幾首歌之一，《地球上最后一個EMO男孩》，歌詞只有四句話，每句話僅有一個詞的區別。To、For、With、From，巧妙地點出一段關系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其中 emotional 對應著多種情緒。
有意思的是，2019 年日本巡演時，王博和日本樂迷交流時，說了一句，“Emo is dead in China！”也許這有夸大或玩笑的成分。
徐波說過，“不止一次有女孩和我說‘我前男友特別喜歡你們樂隊’這句話細品一下，真的令人emo啊，一種過時感和褪色感緩緩襲來?！?/p>
前段時間，有一個“你的意義是什么”的測試。徐波輸入“emo”，得到的結果是歌曲、初戀和閃閃發光的所有東西。他說，這定義像 midweset emo（美國中西部地區 emo 音樂流派）。
情緒需要釋放的出口。對于音樂創作者來說，寫歌是釋放的方式。徐波寫《漂流人間》本意是安慰自己，回過頭看評論區，發現這首歌竟然鼓勵到很多人。
樂迷@我們這就走 的演出感想。徐波讀這些文字會感動，感謝。
被問起如何讓音樂產生共鳴，大家都覺得這是不用刻意思考的事，只要在創作時對自己真誠，表達真實的想法，自然會與時代產生共鳴?！八囆g是最誠實的?！?/p>
Chinese Football 這款游戲已不只是他們四個人的。有更多的人參與進來，繼續游戲。一路同行的原因很簡單，音樂內含的能量流過他們的身體，也許給予抗爭命運的勇氣，也許描繪前方的希望。
只要由音樂建立的情感聯結還存在，游戲就不會結束。
CITYIZINE × Chinese Football
Win & Lose 專輯 什么時候發？
Chinese Football：今年必發。
你們會覺得玩樂隊是一場多人游戲嗎？
Chinese Football：這甚至不止是音樂人合作。我對觀眾也有這樣的感覺，有時候在群里看到一些學生說，學校要封閉管理，他們要翻墻出來看演出。雖然不提倡這種行為，但會讓我覺得，我們做的事情不只是對我們很重要，對樂迷來說也很重要。
一場演出，幾首歌可能是樂迷生活的重要一部分。有的人聆聽歌曲，解讀歌曲，將生活經歷投射其中，也是參與到音樂里。每個人都是這游戲的參與者。
2020年起，Chinese Football 開始積極營業 B 站，是為了什么？
Chinese Football：那時候我們不能演出，想辦法維持熱度，包括做直播。
Chinese Football 的Vlog，大家在王博家吃飯后直播唱歌，此時唱著《靜止》
后來我去了一個更大的視頻平臺直播，被推到首頁推薦位。有一些奇怪的人進來說，這誰啊唱歌難聽。
我通過直播這事再次認識到我們的音樂或表達，本身是小眾的。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一呼百應的明星。大家都在一個個小圈子里，圈子內有著共同的愛好。但我們還是感謝互聯網，它讓人找到同類。
網絡編輯：解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