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黎:人大代表、作家、女性

她覺得自己寫議案是“普法”,講詩詞是“普美”。對于兩者,都有一個“辯”字。寫議案是與既有的法律條款和現實觀念“辯論”。講詩詞是與持不同觀點的學者和讀者“辯論”。

本文首發于南方人物周刊

2月25日,潘向黎打開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在4個半小時里,連續不斷地看到一條人民日報客戶端上海頻道的新聞——《全國人大代表潘向黎:建議買賣同罪同罰 終止拐賣婦孺悲劇》。刷屏了。這條新聞的瀏覽量,在短時間內超過了一百萬。

很多人跟她說,干得好。她說,慚愧?!耙粋€作家,一個人大代表,提了這么一條議案,就得到這樣的推崇,我覺得也有一層傷心的底色?!迸讼蚶枘贸鍪謾C,把議案的全文發給我。這是全國“兩會”結束后幾天,潘向黎坐在北京東邊一家酒店的大堂吧,講起過去一個多月的經歷。這里一片歐式風格,更像是普魯斯特筆下吃“瑪德萊娜小點心”的地方,但話題并不輕松。她將在酒店旁邊的一家書店參加關于新書《古典的春水》的活動,這是她在北京好幾場活動中的一場。她在吃潤喉片,因為連續講話太多。

“我第一次感到人大代表、作家、女性,這三重身份的不能承受之重?!迸讼蚶枵f。整個下午,我們的訪談圍繞這三個身份展開。

在這部剛剛出版的關于古詩詞的書里,潘向黎寫到詩詞鑒賞家顧隨講的一個關于玄奘的故事。玄奘去西天取經時,見一東土扇子而生病。有僧人聞之,道,好一個多情的和尚。顧隨評,假如不能為此一扇而病,亦不能為一藏經發愿上西天。潘向黎引述這個故事是為了講“未有情深而語不佳者”。潘向黎是情深者。在講寫議案的事情時,她不止一次流下眼淚。她說自己并不是情感豐富,其實是情感脆弱。她覺得自己寫議案是“發乎情”——看被拐婦孺的新聞和資料受不了;“止乎禮”——用正規莊重的議案表達自己的意見和建議。

這是“求仁得仁”,還是“君子不器”?潘向黎說,對自己來說,這是減輕心理負擔?!拔艺J為自己是一個知識分子,但我是一個慫人,其實不適合做人大代表?!?/span>

她覺得自己寫議案是“普法”,講詩詞是“普美”。對于兩者,都有一個“辯”字。寫議案是與既有的法律條款和現實觀念“辯論”。講詩詞是與持不同觀點的學者和讀者“辯論”。她從小就有這樣的習慣。她的父親——學者、評論家潘旭瀾——在書房寫作,會被她拉到客廳,在幾杯茶的時間里,和她辯一辯對諸葛亮、杜甫、李后主的看法。

講古詩詞時,她會有一個潛在的辯方。比如蘇東坡寫朋友王定國和柔奴流放嶺南歸來的詞。主仆都有超越困境的氣宇。關于這首詞,前人有過這樣的評論:“仆尚如此,何況主人?”她就很生氣。她覺得蘇東坡是在贊美女性,一個獨立的不畏艱辛的女性,而不是作為男性依附者的女性。她不怕得罪誰,她要辯,她相信道理越辯越明。關于被拐婦孺的法律條款,更是如此。她相信暗黑的東西不會消失,但“我們要用共識豎起一道墻,將丑惡的東西壓在角落”。

▲2021年4月20日,廣東梅州警方解救一名被拐的9個月大的嬰兒。第二天,嬰兒回到了家人的懷抱  圖/廣東省公安廳

她原本想,這樣的議案或建議,肯定會有很多,自己要不要寫?這些不斷糾纏的想法讓她覺得疲憊。潘向黎在《文匯報》工作22年,做到首席編輯。2020年5月調入上海作協,是其中一位副主席。她是上海兩位有作家身份的全國人大代表之一,另一位是王安憶。

春節期間,她準備在家里寫一篇已經構想好的小說,但看著新聞,怎么也寫不下去,小說始終沒寫出來。原本計劃由十個短篇小說構成的集子,只有九篇?!斑€寫什么呢?”她決定寫議案。她擅長寫小說、散文、論文,但寫議案讓她頭疼。議案有“案由”、“案據”、“方案”三段格式,不能引用,不能注釋。議案部分發表后,她在朋友圈說,請認識的人一定向提供這些觀點的學者表示謝意。

雖然她一直說自己是慫人懶人,但她在凝聚意志的時候,有某種堅硬。她不反對說她雌雄同體。新書最后一章寫的是辛棄疾?!叭粲鈪捠览涞?,讀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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