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昕與18世紀中國學術的轉向
樸學家雖然有濃厚的務實傾向,但同時認為,經典記載了指導實踐的知識,于是經典成了務實的必由之路。從某種角度看,這恰恰比提倡“事上磨煉”、直面現實事務的陽明之學多了一層阻隔;也正是由于這層阻隔,樸學與頗有相似之處的科學殊途陌路。
(本文首發于2022年4月28日《南方周末》)
責任編輯:劉小磊
清人所繪錢大昕像。
石敖睿的《中國的語文學轉向:18世紀的學者、文本主義和道》,以清代學者錢大昕為中心,討論了傳統時代晚期的學術轉向,副標題很好地體現了作者的野心:他要討論的不僅是語言文獻之學,還包括了18世紀整個中國知識界。他選取錢大昕作為切入點,無疑是十分恰當的——錢大昕在當時被公認為知識界的領袖人物,錢氏的專精和廣博代表了18世紀中國學術達到的高度和廣度。遺憾的是,過去漢學界偏重思想,對錢大昕這樣的技術考據型學者關注較少,然而我們不應忘記一個事實——作為18世紀學術主流的樸學,其精神便是將思想潛藏于文獻考據之中;舍考據而言思想,便不能把握其精髓。
本書正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人之道”論述了錢大昕的經歷和當時的官、私學者網絡;第二部分“古之道”討論了解讀經典的方法論;第三部分“天地之道”則探究了天文律算之學、儒家的形上學以及中西學術的遭遇。其中最有意味的是結論部分,作者從更為宏觀的時間尺度上看待錢大昕以及樸學的影響。作者認為,十八世紀中國學術的關鍵轉變在于,學者必須通過語言和文獻的考據理解儒家經典的含義,換言之,樸學家的身份和儒者的自我定位緊密地結合起來。作者寫到錢大昕自視為“真儒”(Qian Daxin regarded himself as a“true Ru”)——此處作者理解有誤,因為“真儒”在中文語境中是一個褒義詞,只能用來稱贊,不能徑以自夸,錢大昕在為臧琳的《經義雜識》所作序言中說“先生之書,實事求是,別白精審,而未嘗馳騁其辭,輕詆先哲,斯真儒者之學,務實而不矜名者”,此處的“真儒者之學”是錢大昕對臧琳學術的贊語,作者將“真/儒者之學”(誠然是儒者的學問)讀破為“真儒”,又將其理解為錢大昕的自詡,恐怕都是不能成立的。不過,即便在語義上有所誤解,作者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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