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導演的東亞漫游
對張律來說,使用朝鮮語和漢語都是本能,做夢時,兩種語言的占比是一半一半,“似乎只有突然遭遇疼痛的喊叫會是朝鮮語,這或許是出生時就寫進基因里的”。
有一次和一群行業外的朋友聚會,席間有人知道他是朝鮮族,就問他在哪里打工,完全無法相信朝鮮族可以做大學教授。
(本文首發于2022年9月15日《南方周末》)
發自:西寧
責任編輯:李慕琰
張律常年在中日韓三國拍攝,電影多關于身份、邊境和故鄉。圖為《豆滿江》劇照。
張律喜歡喝酒,但他拍電影的時候滴酒不沾,改為讓電影里的角色借著酒勁吐露心里埋藏的秘密。
在他的新片《漫長的告白》里,主人公立冬發現自己罹患癌癥,第一時間將哥哥立春約到居酒屋,一番觥籌交錯后,他緩緩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希望和哥哥一起去日本的柳川看望一位叫做柳川的女人。
“對我來說,空間是第一位的,十多年前,當我第一次來到柳川,就覺得這里很適合拍電影,百家姓有柳這個姓氏,那么如果有個叫柳川的中國女孩來到這個地方,這不是很有意思嗎?”張律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部電影原名就叫《柳川》。
電影里,柳川是哥哥年少時的戀人,她是南方孩子,有一口南方口音。而同為北京人的兄弟倆,口音卻截然不同。在日本和柳川重逢后,兄弟倆和她的情感糾葛始終沒有了結。電影的懸念放在了結尾處:直到立冬死去,柳川才明白他對自己的情感,幼年時她由于南方口音遭到北京孩子的嘲笑,立冬此后一生沒有再說過北京話。
作為曾在韓國工作十年的中國朝鮮族導演,張律對語言的敏感超乎常人?!堵L的告白》里,人物對話常常夾雜著北京話、普通話,日文和英文,甚至還適時加入一個韓國游客以及英籍日裔作家石黑一雄的小說。
利用這些元素,小城柳川被張律打造成了一個小小的聯合國,也難怪熟悉他的評論者會說:“張律沒有變,他始終關心的是東亞復雜的歷史?!?/p>
“如果拍電影的時候想這么多,可能就拍不出來”
張律對空間的興趣幾乎從第一部作品開始就有所展現,他的鏡頭從北京頹敗的郊區、蒙古的無名沙漠、建設中的山城重慶漸漸過渡到被人遺忘的韓國小城里里(現更名為益山),以及家鄉延邊的邊境村莊。
柳川位于日本福岡縣,張律的上一部電影《福岡》就在離這里不遠的福岡市拍攝。他習慣用地名作為自己電影的名字,標記出他在東亞三國游走的足跡。
自從2012年接受韓國延世大學的教職之后,張律在十年間拍攝了五部韓語電影。從地理的角度來說,《漫長的告白》對他意義重大,標志著他離開中國影壇十年之久的回歸,也成為他唯一一部在中國院線正式公映的電影。
過去他拍電影幾乎沒有現成的劇本,這次為了在國內尋找資金,他花一個半月寫出了完整的劇本。2020年1月新冠疫情暴發,張律和劇組正好在日本拍攝,等到電影殺青回到中國,疫情已經全球蔓延。拍完后就是漫長的疫情,直到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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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編輯: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