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岳遺珠看不足,但留風月伴斯園
在蘇州這個人間天堂,幾乎每一個園林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故事在園子里留下痕跡,又賦予園林以生命。
古銀杏華蓋亭亭,殘葉年年飄落、滿地翻黃,冠云峰跨過千年的歷史煙云飄然孑立。故園獨處,書畫自娛,不欲知秦漢以后事……
(本文首發于2022年10月20日《南方周末》)
責任編輯:楊嘉敏
作為與北京頤和園、承德避暑山莊、蘇州拙政園并稱為“中國四大名園”的留園,其門庭僅是一扇平淡無奇的石庫黑漆門,與舊時的江南普通民居無異,只有推開這扇陋門,通過盤迂曲折的回廊,進入園子深處,方能領略園主人昔日之繁華。
一個狹小的門洞衍伸出一連串景深,高低錯落的重門疊戶,引出一個個空間,且一進比一進美,一層比一層奇,倒蠻貼合江南人藏拙守愚、安分內斂的心性。
留園位于蘇州閶門外,被白墻黛瓦的民居包圍著。
笙歌未散尊前在
公元1589年(萬歷十七年),在官場混跡了數十年的徐泰時忽遭同僚彈劾,“旨令回籍聽勘”。他負氣之下,“遂掛冠歸里門,歸而一切不問戶外”。
徐泰時是蘇州土著,明清之際,江南之地富得流油,“造園之風”大肆盛行,能過上“推開園門是紅塵,閉上園門即深山”的日子,想想也愜意??稍煲蛔鶊@林并非一項等閑工程,有錢、有閑、有品位,三者不可缺其一。在徐氏《識小錄》中記載“余家世居閶關外之下塘,甲第連云,大抵皆徐氏有也”,便可一窺其家族經濟實力之雄厚。徐泰時在任職工部營繕主事期間,主持修繕了慈寧宮;官至太仆寺少卿之際,參與修建了帝陵工程。于他而言,造一座江南小園,不過牛刀小試爾??捎伞暗钐眉墶彼囆g大師文徵明親手操刀的拙政園,作為業界“天花板”,珠玉在前般存在了半個世紀。若想“青出于藍”,須另辟蹊徑,推陳出新。此時,他想到了一個人(申時行),說起這個人,才是他造園的初衷。
一者,徐、申兩家原系“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親關系,申時行的祖父申乾是徐泰時的曾祖徐樸的嫡親外甥;再者,徐泰時自十九歲求仕,輾轉考場二十余年,屢試不爽,直至萬歷八年,申時行擔任殿試副主考,年屆不惑的徐泰時才得以進士及第。此番恩情,徐泰時銘感于心,便萌生“造一座園子”的念頭,來饋贈這位亦師亦友的恩兄。
申時行一句:“在大峪山看關外,那氣勢可觀??!”徐泰時心領神會,他延請吳下造園名匠周時臣在園中筑高達數丈、酷似大峪山背景的橫披大假山。取“渦洞相套、褶皺相疊、剔透玲瓏”且“妍巧甲于江南”的太湖石“瑞云峰”搬至東花園?!叭鹪品濉痹当彼巍盎ㄊV”之遺物。說起“花石綱”,是繞不過宋徽宗的,他迷上石頭,特地建造了一座名喚“艮岳”的御苑,用來收藏全國各地的奇珍異石。聽聞洞庭太湖石集“瘦、漏、皺、透、丑”于一身,且從其孔穴脈絡中,可觀“三山五岳,百洞千壑”之奇相,便下令朱勔“領蘇、杭應奉局及花石綱與蘇州”。一時之間,京杭大運河上運送石頭的船隊“舳艫相銜于淮汴”,十船組成一“綱”,史稱“花石綱”。
由于太湖石“其大而穿透者,致遠必有折損之慮”,為不破壞其品相,運送之前須“先以膠泥實填眾竅,其外復以麻筋、雜泥固濟之”,直至抵達京師,“然后浸之水中,旋去泥土,則省人力而無他慮”。若遇上“高廣數丈”的巨石,則“載以巨艦,役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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